步行入寺
世人皆追捧容止有度的“玉人”,眼下車架里所坐的這位郎君,便是如此了。
她也沒繼續(xù)問之名諱了。反正這等風(fēng)華人物,世上怕是難出其二。他此時來帝京洛陽,定然是為了陛下的千秋宴而來。
既然如此,總歸是要在千秋宴上見到的,到時候她便知是哪家郎君了。
這般想著,于是賈玉瓚便領(lǐng)著身后的幾個女郎驅(qū)馬往旁邊退讓。阿蔓收回視線,并收回掀開車簾為探聽情況的手,坐好了。
見狀,空青揚聲吩咐:“走——”
一行人緩緩向前而去。賈玉瓚目送著他們,轉(zhuǎn)眼間又恢復(fù)了先前那幅士族女郎高傲的模樣。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在一旁噤聲,不敢有所動作的吳桐。道:“走罷,去嶷園?!?p> 觸及到她的視線,吳桐低眉斂目,怯懦地道:“二娘子先請。”
賈玉瓚嗤了一聲,招呼剩下的娘子們一道夾馬絕塵而去,徒留吳桐一人被落了下來。
吳桐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低落迷惘,卻在猶豫間還是跟了上去。
車架里,阿蔓對裴無衣道:“女郎,吳家女郎退讓了?!?p> 裴無衣應(yīng)了一聲,道:“依那位女郎的性子,可不是愿意輕易退讓的人吶。”
“女郎所言極是?!卑⒙吐暤?,神色有一瞬間的復(fù)雜?!笆遣恍⌒那埔娏酥x家郎君的面才退讓的?!?p> 這么說是見了謝岑的容色?
裴無衣面上神色不變,心下卻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虞。她淡淡地“哦”了一聲,于是便沒再說話了。
又繼續(xù)往前行,約摸過了兩個時辰,終于到了洛陽城外。
白馬寺在洛陽城外,并不在城內(nèi)。禪寺要的是幽靜避世,故而在洛陽城外有座凈靈山,凈靈山上坐落著白馬寺。
白馬寺相傳是為寺中首任主持,亦是鼎鼎大名的禪師妙真道人所建。相傳妙真道人曾獨身一人前往天竺取經(jīng),歷時十幾年后道人取經(jīng)歸來。
于是洛陽百姓便見一白馬馱運經(jīng)書而來,身后跟著風(fēng)塵仆仆的妙真道人。
當時的帝王感念其功德,于是便命工匠建造佛寺,并親自賜名為“白馬寺”。
從山腳上白馬寺,只有一條道可走。而這條道只走一半的路程,便變?yōu)橹还┬腥诵凶叩纳降?,車馬通行不得。
沿途的風(fēng)景幽靜秀麗,四周皆是郁郁蔥蔥的樹木。白及帶隊往山上走,遠遠的便瞧見了豎立在山間青石板路前的碑石。
碑石上刻著幾個鮮紅顯目的大字——此路不通,需步行而入。
“?!卑准安[了瞇眼,日頭有些大,他抬手讓大家停了下來。
車架突然的一停,即使駕駛得還算平穩(wěn),可山路崎嶇顛簸不平總歸是不太舒服的。裴無衣從淺眠中醒來,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
“可是到了?”
“婢子去瞧瞧。”阿蔓應(yīng)聲,讓阿蘿把裴無衣扶起照料好,“你照料好女郎,我先去了。”
白及這時正向謝岑匯報呢,“主子,前面就是入寺的青石路了。但是前方有塊碑石,碑石上寫著步行而入?!?p> 謝岑放下書卷,他看了一路的書卷了。眼睛有些酸澀,他輕輕闔上眼,而后又睜開。
“好,那就下車步行。”
頓了頓,他又道:“你去通知裴女郎罷,告訴她原委。”
“諾?!?p> “謝郎君?!痹捯魟偮?,阿蔓就剛好過來了。她向謝岑行過禮,然后問:“謝郎君,可是要下車步行?”
方才她過來的時候也瞧見了那碑石上鐫刻的一行醒目的字,擔(dān)心謝岑另有安排便又問了一遍。
“正是。”謝岑頷首,“那白及你就不必去了,有蔓娘子告訴裴女郎便是?!?p> 阿蔓欠身,行了禮之后就回去了。
“女郎,前方只能步行入寺,不能容納車馬而過。婢子扶您下來罷?!?p> “嗯?!?p> “欸等等。”阿蘿止住了人,道:“女郎剛睡醒,睡醒過后的儀容不整呢,容我為女郎整理一下再下去罷。”
阿蔓看去,確實裴無衣的衣衫有些散亂。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后,怕謝岑他們等不及,便引著裴無衣下來了。
剛下車架便能感受到日光的明亮,溫度陡然升高了些許?!芭蛇@邊來?!卑⑻}扶著裴無衣的手臂,輕聲道。
阿蔓見狀,便拿了一把傘默不作聲地為裴無衣?lián)纹饋碚趽踔展狻?p> 慢慢過去了,因為裴無衣看不見,謝岑首先喚了一句,“裴女郎?!?p> “嗯?!迸釤o衣聞言淡淡應(yīng)了一聲,“郎君先請罷?!甭曇衾飵е纳硢?,給平日里輕漣淡漠的嗓音倒是蒙上了一層煙火氣。
謝岑側(cè)目瞧了她一眼,見她雖衣衫整齊,可鬢發(fā)或許是有些來不及,只是單單用一根素雅通身無裝飾的烏木簪綰起,臉頰上也暈著淡淡的桃花色,便心知她是剛睡醒起來的。
不得不說,這般情形裴無衣向來平靜淡漠的眉眼陡然就鮮活起來了,粉面桃花的模樣也是格外地動人。
謝岑收回視線,他微拂衣袖,眉目微動,“好?!?p> 于是便只帶了幾個人隨行,其中有白及以及阿蔓阿蘿。而空青則帶領(lǐng)剩下的人手留守在原地照看著車馬。
走上了碑石右側(cè)的青石板路。路的兩側(cè)俱是繁茂的綠樹茵草,一片生機盎然。
這石板路起先是平坦的,而走了一段路程后便成了向上向前的青石板的石階路去了。
這時候裴無衣讓阿蘿松開了攙扶著她的手,道:“累了吧?松手歇息一下罷?!?p> 本就是往上走的路,攙扶著一個人便愈發(fā)地累了。阿蘿面上已經(jīng)漫上一層的薄汗,但她仍是搖搖頭,“不了女郎,婢子還是扶著您吧?!?p> 她怕松手過后只靠言語引著裴無衣前行,爬山路極其地累,會出什么岔子。
可耐不過裴無衣的強硬,于是她只好松手了。
阿蘿無奈,道:“那您小心些?!?p> 而謝岑和白及兩人是緊緊跟在裴無衣身后的,他同白及各自撐著一把傘,步履從容。
但是這青石板鋪成的路其實并不是完全平整的,還有細小的石縫和一些小碎石在上面。
“小心——”
眼見著裴無衣沒注意踩上了一顆碎石子,一下子站不穩(wěn)往后仰去,謝岑出手扶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