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湯風(fēng)波
距離如此近,讓裴無衣稍稍有些不適。
她眨眨眼,道:“沒事了,只是做了個(gè)匪夷所思的夢(mèng)?!?p> 謝岑看著她,沒說話了。
方才他不經(jīng)意地去瞄她,卻見她陡然靜默地坐在那里。雙目緊閉,整個(gè)人就好像是失了魂一般。
擔(dān)心她出什么事,故而過來喚她。
既然沒什么事,謝岑又過去了。身旁圍繞的墨蘭香陡然一輕,又聞對(duì)方衣袍摩擦聲,裴無衣便知是他走了。
她垂下眼眸,心下漣漪起伏,復(fù)又陷入了思索里。
……
“解憂?解憂?”
白馬寺一處曲徑通幽的禪房里,靜靜坐著一位年輕俊秀的道人。
與他對(duì)坐著的,是一位皂巾長衫,寬袍大袖,手搖羽扇作隱士打扮的中年人。
“阿彌陀佛。”解憂道人輕聲念了幾句佛偈,這才抬眼看向方才喚他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是徐玄。他悠然一笑,“說說看,如何了?”
解憂道人淡淡看他一眼,“明知故問便是如此?!?p> “哈哈哈?!毙焐骄事暥Γ溃骸翱磥砦也碌脹]錯(cuò)?!?p> “早告訴你莫要隨便拉她幻夢(mèng),你不信,這下可好了。”徐山君搖搖頭,“天命者豈是你能隨意幻夢(mèng)的?”
解憂道人方才所用,是一種精妙的佛法。這種佛法借用被施法之人的身上之物,稱作引物。它可以遠(yuǎn)在千里之外將對(duì)方帶入自己所編織的夢(mèng)境里。
只是此法極其耗費(fèi)精力,不易輕易使用。
“貧道魯莽了?!苯鈶n道人朝他頷首,左手掌心朝上。
徐山君看去,只見一根青絲在他手中無風(fēng)自燃,火焰高漲,卻沒有灼人的溫度。須臾間就把青絲燒得干干凈凈。
過后,解憂道人掌心什么都沒有,白玉無瑕的仿佛方才那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他微微一笑,道:“青絲燒了?!?p> 這一根青絲,是徐山君扮作醫(yī)者,給裴無衣診脈時(shí)極其小心地收藏下的。
這下好了,連引物都燒沒了。徐山君面色一噎,半晌,道:“罷了罷了,反正有謝家那小輩在,定會(huì)帶她來的?!?p> 裴無衣暫時(shí)失明一事,是她命中的一個(gè)劫數(shù),便是躲也躲不過去的??扇缃駞s和謝岑的命盤糾纏在了一起,那么對(duì)方必定會(huì)化解這一件事的。
解憂道人沒說話,他默默地盤著手上的檀木佛珠。半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問:
“徐老,您那滄瀾樓對(duì)弈,最后勝出的是謝七郎。他可是向您討去了玲瓏殘譜?”
徐山君一怔,復(fù)而笑道:“不錯(cuò)。”
“交給他您放心?”
“心中有數(shù)?!?p> 解憂道人亦是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有徐老之言,貧道便安心了。”
……
“女郎,花鰱魚湯來了?!?p> 阿蘿的聲音響起,蘊(yùn)著笑意。緊接著,裴無衣就感覺旁邊坐下了人。
然后是阿蔓的聲音,她道:“您聞聞,可香呢?!?p> 裴無衣尋著聲源的方向偏頭去看,正對(duì)著的是阿蘿。阿蘿此刻手里端著一個(gè)白瓷碗,碗中盛著香撲撲的魚湯。
“婢子來喂您吧。”阿蘿笑著湊近,用勺子舀了一口魚湯,吹了吹氣,“張嘴。”
裴無衣輕輕顫動(dòng)著睫毛,依言張嘴。
魚湯入口鮮香至極,湯色是濃白的,又有菌子在里面的調(diào)節(jié),更是香濃可口了。
阿蘿的手藝她自然是信得過的。這不,果然令她驚喜。
魚湯很香,順著風(fēng)也飄到了謝岑那里。白及吸了吸空氣,聞著空氣里的味兒,道:“什么東西那么香?”
末了,又問空青,“哎你聞到?jīng)]有?好香啊……”
他手中其實(shí)正拿著烤好的兔肉呢,但是聞著這魚湯的香氣頓時(shí)就覺得手中的兔肉不香了。
空青瞥他一眼,說:“是裴女郎的婢女熬的魚湯?!?p> “魚湯?”白及眼睛就亮了,“是何種魚湯吶?”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做給你喝的?!笨涨喟琢怂谎?,“怎么,你想去要不成?丟不丟人吶?!?p> “欸你……”白及心說他饞得緊,但也不能明說啊。于是他便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謝岑,“主子,您餓了么?”
謝岑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溫潤一笑,“是吃飽了么?”
話落便讓空青去拿他手中的兔肉,“既然吃飽了,那就別吃了?!?p> “欸欸……”白及連忙去護(hù)住手中的兔肉,避開空青的動(dòng)作。然后當(dāng)著謝岑的面大啃一口,邊嚼邊吃說,“嗯……好香?!?p> “……”空青瞥他一眼,沒做聲。
因?yàn)楦舻貌⒉贿h(yuǎn),這邊的動(dòng)靜自然也瞞不過會(huì)武的阿蔓與阿蘿。
阿蘿掩唇小聲笑道:“女郎,咱們這魚湯可香呢,香味都飄出老遠(yuǎn)了?!?p> “嗯?”裴無衣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就是說吶,有人饞了?!?p> 阿蘿笑容中帶著得意,于是聲音里也能聽出來了。她道:“但是呢,饞也沒有用?!?p> 白及不久前還和她拌過嘴呢,她想想就來氣。
裴無衣心思微動(dòng),對(duì)阿蔓道:“阿蔓,還有魚湯么?”
“有的,熬了一大鍋呢。”
裴無衣思考了片刻,終是道,“去給謝郎君和郎君的兩個(gè)手下也送上一碗罷。”
頓了頓,她又補(bǔ)充說:“若是不要,那便分給咱們這邊的武士喝罷,不必留下了?!?p> 雖然方才她明明覺察到謝岑對(duì)她有殺意,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想到之前對(duì)她的照顧,魚湯這種小事她也沒什么計(jì)較的,于是她便還是讓人給他送了一碗湯過去。
“諾?!?p> “欸……女郎,不是……”阿蘿愣住了,“這就……送過去了?”不是怎么還有白及的呢?
“嗯?!迸釤o衣覺察到了阿蘿的情緒,問:“怎么了?”
“?。繘]事沒事?!卑⑻}連忙擺擺手說。
“那好,你也一同去罷?!迸釤o衣又吩咐道。
阿蘿頓時(shí)就懵了,“……諾?!?p> “欸裴女郎身邊的婢女過來了?!卑准把劬?,立馬出聲說。
話落,兩人都看了過去——果然是阿蔓。
阿蔓手上端著一個(gè)瓷碗,旁邊隨她而來的是一個(gè)武士。她微微相拜,“謝郎君。”
“嗯。”謝岑抬首,便見到了她手中端著的瓷碗。
“這是我家女郎送您的魚湯,請(qǐng)您嘗嘗。”
謝岑眉目溫潤,微微一笑,“替謝某謝過你家女郎?!?p> “多謝?!笨涨嘁步舆^瓷碗,對(duì)那名武士道謝。
白及見兩人都有了,謝岑是自家主子他當(dāng)然沒有什么意見??蔀楹慰涨喽加辛怂麤]有?怎么區(qū)別對(duì)待啊這。
正想問呢,卻見阿蘿的聲音響起。
“喏,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