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再遇（2）
“我聽聞吶，這松隱寺建于前朝，當時……”
“嗯。”
裴無衣并不想搭理他。
“……”
華歆被裴無衣冷淡的態(tài)度懟得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他默默地沒說話了。
裴靜姝可以確定了，這華歆估計在哪得罪了自家妹妹。她雖然是向著自己妹妹的，但畢竟這是在外邊，華歆是外人，不能落了自家禮數(shù)。
于是她開口圓場說：“郎君海涵，我家妹妹年紀尚小，不會說話，還請郎君見諒?！?p> 雖說是見諒之語，但話里話外是護著裴無衣的。
華歆笑容淡了些，“女郎多慮了?！币膊辉僮杂憶]趣同裴無衣說話了。
這時，遠處一身穿藍衣的女子向小亭而來。慢慢走近了，方才認出來那是清河郡主身邊侍奉的婢女之一流風(fēng)。
流風(fēng)向兩位女郎行了一禮，說：“婢子流風(fēng)，郡主在前院侯著兩位女郎呢，說是日頭不早了，二位女郎該歸家了?！?p> 緊接著也向華歆屈膝行了禮，“郎君安好。”
裴靜姝起身，朝華歆作揖：“那便請郎君在此靜坐，我同家妹就先告辭了?！?p> 華歆微笑：“慢走。”
她們剛走了幾步，豈料華歆突然出聲道，“二女郎留步。”
華歆不知曉裴無衣的排行，只得按照她同裴靜姝的關(guān)系來稱呼。
裴無衣腳步一頓，“郎君可還有事？”
“無事?！?p> 華歆的面色頗為認真，“不知……在下哪里得罪過女郎？”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執(zhí)著于此，只是固執(zhí)地想要個答案。
裴無衣抬眸瞧了他一眼，眉眼淡漠，“不曾。”
“既是如此，那為何在下覺得女郎對我好像有些不喜？”
“郎君多慮了。”裴無衣卻似想到什么極為好笑的事，面帶嘲諷。
倏地，她斂去了眸中神色，極為認真地對他說：“我與郎君，不過萍水相逢，紅塵陌客?！?p> 既是過客生人，又何來的不喜厭惡？
淡漠冷待只道尋常。
裴無衣只是極為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離去。
聞言，華歆不知怎的心尖一顫，呼吸都有些急促。就好像……好像失去了此生重要的東西……
待到他回過神來，裴無衣早就已經(jīng)走遠了。
回去的路上，裴靜姝想了又想，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妹妹，你……同那華歆華郎君認識罷？”
實在他們是二人的對話太讓人誤解了。
裴無衣靜靜思考了片刻，久到裴靜姝以為她不會回答，作勢要放棄這個問題了，她才說：“說是認識也不算認識吧?！?p> 什么叫認識又不認識?。窟@說了比沒說還令人費解。
裴靜姝皺皺眉頭，“這又從何說起？”
“就是……我們不熟?！?p> 覺察到裴無衣并不想說，裴靜姝也不多問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快走回了前院，景色逐漸明朗，人也漸漸的多了，還能看到掃著落葉的僧人。
流風(fēng)在前面帶路，七拐八繞到了一個幽靜的廂房，清河郡主的另一個婢女回雪守在廂房外。
此番出行，并未多帶人手。裴無衣和裴靜姝兩人連自己從小隨侍的婢女阿蔓阿蘿，明月繁星都沒有帶著一起。
見流風(fēng)領(lǐng)著二人回來了，回雪連忙為她們推開廂房，又喚道：“郡主，二位女郎回了?！?p> 佛寺禪房，連屋子中的擺設(shè)都極為清簡。
清河郡主正獨自一人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闔目養(yǎng)神。她面前是一個小案，案上放著一個香爐，香爐中焚著香，清淡的檀香裊裊，讓人心都因此寧靜了下來。
聽見了裴靜姝和裴無衣的腳步聲，清河郡主闔上的雙眼睜開，喚了兩人的小字。
“嫻嫻，降降。”
“家家?！?p> 兩人一同見了禮。
“嗯?！鼻搴涌ぶ魑⑿χ鴨枺骸敖袢兆屇銈儍蓙砼阄疑舷?，結(jié)果一個比一個溜得快。”
“怎么？在后山玩得可好？”
裴靜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家……”
裴無衣站在一旁沒說話。
“好了……”清河郡主溫柔地笑笑，向她們招手，“我也沒有責(zé)罰你們的意思，來，降降嫻嫻，到家家這里來?！?p> 裴無衣同裴靜姝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家家？”裴無衣率先走到清河郡主身邊挨著，“怎么了？”
“降降，這是家家特意問主持討來的平安符，你且收好?！?p> 清河郡主將桃木下打著平安絡(luò)子的平安符塞到裴無衣手中，又招手喚來裴靜姝。
“還愣在原地作甚？嫻嫻你也過來！”
也照例給裴靜姝塞了一個?！斑@可是家家特意請主持在佛祖面前開過光的，你們歸家后，切記要將此物收好，或懸于帳幔上，或壓在繡枕下，保佑你們平平安安的。”
“你們可記住了？”
清河郡主的一番心意兩人都明白。裴無衣彎唇，笑著答：“記住了。”
裴靜姝也揚起了一抹和清河郡主如出一轍的溫柔淺笑，“我記住了，家家?！?p> 也不怪清河郡主迷信佛教過頭。
如今世道混亂，政治黑暗。掌權(quán)者對于懷有外心的臣子、士人迫害得極嚴。稍有不合作，便是人頭落地。
因而從西域傳來的佛道思想，前者既滿足了百姓對于生活家人平安的祈求，后者又滿足了士人清談不敢妄論國事的精神寄托。
而清河郡主便是因此而如此信奉佛教的。
“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家吧?！鼻搴涌ぶ鲝钠褕F上起身，又命流風(fēng)去喚那趕車的車夫在山寺外侯著。
再然后清河郡主帶著兩人坐了歸家的車架，真正回到裴府時，已經(jīng)是天色昏黃，烏金西沉了。
回了芳華園，不曾想，好幾天未曾做過的夢又侵襲了她的夢境。
這回的夢中除了又夢見與華歆的初遇后，再夢到了一件大事。
那是烏沉沉的天氣。青州突降暴雨，誰都不知道暴雨下了半月之久都不停歇。
莊稼被澇死，河堤房屋被沖垮。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饑不果腹。
朝廷倒是第一時間撥了賑災(zāi)款下來了，奈何經(jīng)過一層又一層官吏的貪污剝削，十幾萬的錢款居然只剩下寥寥無幾。這又如何賑得了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