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暖陽曝曬,殘雪消盡。這日陽光分外明媚,一場大雪使得空氣濕潤不少,大宋天子趙禎多日的咳嗽也好了許多。年僅二十三歲的他,看上去遠(yuǎn)比同齡人成熟一些,體態(tài)修長而瘦弱,臉色白中微微帶黃,眼臉微微浮腫著。
垂拱殿里舉行的常朝剛散,緋紅官袍的呂夷簡,李迪,王曾,王德勇,孔道輔等眾臣山呼完畢,自那大殿門口魚貫而出。官家趙禎在大太監(jiān)閻文應(yīng)的簇?fù)硐伦缘詈蠖觥?p> 又因為今日乃是常朝,與昨日在紫宸殿舉行的朔望朝不同。故而官家趙禎只是尋常裝扮,戴著黑色的折耳幞頭,穿著鮮紅的寬大廣袖的長衫,腰系玉帶,也有一番青年人的勃勃朝氣,顯得玉樹臨風(fēng),儒雅而文質(zhì)彬彬。
自三月章獻明肅太后山崩以后,少年天子好比猛獸脫了了牢籠。洋溢著一股奮發(fā)之氣。但數(shù)月光陰匆匆而過,竟然也并無大事做成,秋來淮南兩路又遭蝗蟲過境,田地幾乎顆粒無首。朝中群臣聒噪,紛爭不休。
初始的那股奮發(fā)之氣,在官家趙禎身上也就漸漸消散。那進取之心也就淡了下拉。這時候,趙禎這才明白萬幾之重,大娘娘先太后真是女中堯舜。而自己以九五之尊,不知何日才能做得與大娘娘仿佛。
好在太后已去,終于沒有人再來干涉自己的愛情了。也算給了他孤獨的心靈一份慰籍。
早年趙禎屬意一王氏女子,恨不能棄了天子之位,與那出水芙蓉一般,嬌柔可心的王妹妹雙宿雙飛。
而太后劉娥卻要棒打鴛鴦,生生拆散了一對孤苦無依的情侶。聲稱,王氏女兒過于妖媚惑主,乃是妲姬,褒姒,妹喜之流的紅顏禍水,故而不是官家良配。
太后劉娥前腳將趙禎心愛的王妹妹趕出宮去,后腳她那侄子便將王妹妹迎娶為妻。好不叫趙禎惱恨。
而后大娘娘劉娥又親自選了圣人,也就是此刻的郭皇后。郭氏倒也知書達(dá)理,雖遠(yuǎn)比不上王妹妹那般楚楚動人,但也算是中上之姿色。
但趙禎惱恨大娘娘,將一腔憤懣全都拋在了郭皇后的身上。于是那過皇后縱然溫情脈脈,又豈能得到趙禎的垂憐哩。
太后大行,血氣方剛的少年天子失了約束,教坊司之人整日圍在身邊,也就順理成章。而那尚美人,楊美人便是此中翹楚,短短地幾個月下來,已然登上美人之位,假以時日,不難一路高升,自那昭儀而為嬪為妃。
從垂拱殿而來,眼見湛藍(lán)的天空,明媚的陽光,于是那煩悶的心情這才略略平靜下來。便想著要去后院走走。閻文應(yīng)見官家徐徐而行,臉露喜悅之色。不敢打擾了,于是便帶著那龍攆,鹵薄,金瓜斧鉞的儀仗便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穿過長長的甬道,跨步來到后苑之內(nèi),趙禎又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鸞鳳閣中。
聽著閻文應(yīng)悠長悠長的聲音,尚美人歡喜雀躍著,滿臉喜色的迎了出來。
鸞鳳閣中,紅梅也已經(jīng)盛開,在滿目蕭瑟的冬日之中,分外的炫目,而尚美人艷美絕倫,香艷奪目,與那梅花相得益彰,趙禎看在眼中,心下自然喜歡的緊哩。
“雨棠拜見官家!”
尚美人匆匆斂衽一福,俊眉秀目的她臉上洋溢著如花笑顏,如同小女孩一般歡快的撲到了趙禎懷中,嬌嗔著說道:“官家?guī)兹詹灰娪晏模晏倪€以為官家不要雨棠了哩?!?p> 尚美人一番矯揉造作,趙禎心下一暖,如同哄孩子一撫摸著那穿著金銀絲鸞鳥朝風(fēng)的宮衣,下巴磨蹭著那戴著白玉花冠的青絲,溫情脈脈的說道:“怎底會哩,這幾日群臣聒噪,朕只是煩躁的緊哩?!?p> “李相公就不能為官家分擔(dān)一些嗎?”尚美人不由得想起了與呂夷簡之間的交易,見縫插針的言道:“要是呂相公為政事堂魁首,官家豈能這般操勞哩?!?p> 趙禎聞言,機警的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的那盈盈秋波,于是便將那后宮不得攝政之言生生咽了下去,伸出手來,在那光潔的鼻兒上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說道:“呂夷簡雖勇于任事,但他進京不久,豈可再擢升哩?”
尚美人不敢再吹邪風(fēng),便將那嘴兒一噘,低頭含笑,不勝嬌羞的側(cè)身而行,那手兒力道倒大,竟然拉扯的趙禎幾欲踉蹌跌倒在地。
官家趙禎心上倒也喜歡的緊哩。而那閻文應(yīng)卻一語雙關(guān)的說道:“官家龍體要緊!”
這般關(guān)懷之言,趙禎自記事以來,每日不知要聽說多少,自然不以為意。而尚美人聽后惱羞不已,指著閻文應(yīng)的鼻子罵道:“不男不女的東西,你懂得什么。官家操勞國事,神思不安,長久以往,不足以養(yǎng)圣神。本閣服侍官家,讓官家假寐片刻,自會消去連日疲勞。你懂得甚地?”
閻文應(yīng)此刻已經(jīng)是內(nèi)都知,不但為百官所忌憚,就是那郭皇后都不敢視作奴仆。尚美人如今侍寵而驕,當(dāng)著一眾小太監(jiān)羞辱于他,閻文應(yīng)豈不惱恨哩。
閻文應(yīng)怒火中燒,但官家在此,自然不敢放肆,只是咬咬牙,暗暗記在心中。而又急忙匍匐在地,對趙禎聲淚俱下的說道:“方才官家險些踉蹌倒地,奴婢關(guān)心官家,一時心切,掃了官家與美人的興致,真是罪該萬死?!?p> 趙禎自然察覺不到尚美人與閻文應(yīng)所爭為何,本心善良的他不希望誰受了委屈,于是笑著一一安撫一番,這才與尚美人走進了鸞鳳閣。
不過吃了幾塊糕點,一碗熱羹,趙禎便沒有了食欲。尚美人滿臉春色的,不勝嬌羞的正為趙禎寬衣之際,門外卻來了楊美人。
天雖放晴,陽光也是暖融融的,但畢竟是隆冬時節(jié),而這尚美人竟然穿著薄紗做成的衣衫,粉色的桃花云霧煙羅衫,下身又是碎花煙籠梅花百水裙,映襯著那玲瓏身姿。頭上金色蝴蝶發(fā)飾,左右插著金色步搖,映襯著那含春粉面。就在尚美人憤怒的目光注視之下,嬌滴滴的走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