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盡落一邊走一邊腹誹:我怎么敢忘,怎么敢忘剛才的承諾。
諾言值不值千金他不知,但在這蠱蟲橫行之地,又在擁有通殺十八族蠱蟲之蠱王的圣女手里,沒被悄無聲息的下蠱,打死他都不信。
他敢說,只要自己泄露一個字,就將痛得死去活來,不是升天,就是進入萬劫不復之地。
哪需要用這種纏纏綿綿、掩人耳目的方式提醒,他面上淡定,心里卻早就鉦鼓不停、小雨溦溦了。
南疆圣女,哪個不怵?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只有他曉得對方背后還有隱藏身份:被金暮黎假冒過的、流風國真正的長公主。
可這天大秘密,他寧愿不知。
怕死得早。
昱晴川因被青羽提前叮囑過,便提都不提透骨靈蝶透骨香的事。
出了圣女所居大宅,蘭盡落茫然四顧:媽的,這該往哪里走?
萬一走錯方向,掉進蛇窟……
這時,昱晴川抬手指了右前方,壓低聲音道:“青羽大哥讓我們?nèi)ツ沁吺^上等他。”
蘭盡落扭頭看他一眼,心說什么時候改口叫青羽大哥了?
但顯然,現(xiàn)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合適時機。
兩人挽臂朝如床大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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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勢如棺似槨的靈櫬城。
青羽立在一張鋪設柔軟的帷幔竹榻前,看著陷入沉睡的小虎犢,目光幽深。
一只靈蝶回去報信,另一只隱蔽留守,待他一到,就現(xiàn)身帶路。
如靈蝶所說,小虎犢并沒有生命危險,因為它只是被人抽走一部分血。
靈蝶怕被發(fā)現(xiàn),不敢靠近,遠遠觀瞧,那抽血之物仿佛是一根很長很長的空心銀針。
負責抽血的人戴著面紗,看不清相貌,但看外形,應該是個女子。
她伸出五指纖細的手掌,在銀針上方懸停一會兒,小虎犢的血就被吸到銀針里,銀針變成紅色。
之后,銀針的另一頭立即刺向一只昏睡幼獸,想來,應是將小虎犢的血,轉(zhuǎn)注到它體內(nèi)。
青羽眼皮一跳:他們想干什么?要用小虎犢的血,培育出戰(zhàn)斗力堪比天界神獸的人界妖獸?
靈蝶說那人抽會兒獸血后,似想起什么,竟抬手落了個隔絕視線的結(jié)界,使它再也窺探不得。
不過結(jié)界設晚了,它已經(jīng)看到她的行為動作。
真的已經(jīng)晚了嗎?
會不會后面還有靈蝶沒能看到的隱秘之事?
青羽目光沉沉。
他放下雪麒,親自動手檢查小虎犢的身體。
雪麒見那平時比誰都能鬧的禿毛獸一動不動,出奇的安靜,便跑過去,用小爪爪拍打虎犢的臉頰和額頭:“小虎,小虎,起來啦!不要睡了,快起來玩啦!”
小虎犢沒有任何反應。
即使是被人撥弄、翻動身體,它都沒醒。
青羽檢查得很仔細,連爪尖爪縫尾巴肛門都不放過。
然而最后的結(jié)果,卻似乎印證了靈蝶的猜測:小虎犢身上只有一個比普通銀針大個五六圈的針眼。
仿佛就只是抽了它的血。
青羽任由毛團兒在小虎犢腦袋邊轉(zhuǎn)圈叫喚、重打輕撓,獨自思索:且不說別的,首先毫無疑問的是,小虎犢的真實身份早就暴露了。
而能看到或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只能是修行人。
至于在獨獸峰帶走小虎犢的,則必是修行者里的大能。或者修成了神足通,或者用了隱身訣。
起碼不是五行遁術那種小術。
從不參與人間俗事的修真派也出手了么?
那么,支使他們做事的是本門本派,還是另有其人?
如果另有其人,那會是股什么樣的力量?
不管怎樣,既然蘭盡落被擄到了南疆十八族,他便有必要走一趟,當面問問圣女。
畢竟獅蝎獸被翎秋兒復活時,靈櫬城被控制的邪惡力量是她帶人幫忙消滅的。
蘭盡落在圣女那里,小虎犢又在靈櫬城,她總也脫不了干系。
一手抱雪麒,一手抱小虎,青羽先在靈櫬城走了一圈。
除了在那次激戰(zhàn)中僥幸沒死的部分幸存者,并沒有感受到兇獸氣息。
幸存者們雖然還能呼吸還有命,卻因被放過血,又被各種蠱蟲咬得面目全非,皮包骨的恐怖身體竟然如從地獄里爬出來。
如此活著,倒不如死了。
雪麒被他抱在懷里,看到幾張曾經(jīng)熟悉的面孔時,卻沒認出來,也想不起。
那是鳳棲城徐家女、青云山張劍霆、苻家苻七琴等人。
也不知前世今生造了什么罄竹難書的孽、擢發(fā)難數(shù)的惡,到此時還在活受罪,無法痛痛快快死。
離開尋不到線索、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的靈櫬城,青羽微微蹙眉。
南疆十八族和圣女府宅那里好像也沒有兇獸氣息。
如此……
幼獸頭骨發(fā)扣和五角獸身上的兇獸氣息,到底從哪里沾染來的?
青羽低頭琢磨,想了許久。
最后得出的暫時結(jié)論是:要么,兇獸氣息已被抹凈;要么,劫走蘭盡落和小虎犢的,是兩撥人。
但消除兇獸氣息并不容易。
尤其在同為獸鳥的雪麒和他面前。
獸類的特殊氣味,逃不過他們的鼻子。
這不是嗅覺靈敏不靈敏的事,也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天生自帶。
這是獸與人的不同之處。
也是專屬于神鳥神獸、連仙尊都沒有的種族技能、生存之本。
是血液里帶來的東西。
血脈傳承。
蘭盡落在南疆十八族的圣女家里,自然是圣女所為。
那,小虎犢呢?
擄走小虎犢的是誰?
暮色已盡,月亮掛在天邊。
抬頭間,青羽看到遠處峰頂。
那座崒峻山峰曾是翎秋兒血祭成功、使紅毛獅蝎獸復活現(xiàn)世的地方。
青羽心里一動。
沒有太多思考,便疾掠而去。
衣衫獵獵,雙足輕落,發(fā)絲被勁風吹得狂飛亂舞。
雪麒感覺不舒服,直往青羽懷里拱。
青羽看看峰頂火山口般的深洞,略微一想,便掏出儲物袋,將兩個小東西扔了進去。
正要下去一探究竟,忽然想起昱晴川還在等自己。
若不去找他,那憨貨不知會在約定之地呆坐到什么時候。
何況,這峰洞里若真有什么同時涉及人界和神界的巨大秘密,總得拉兩個人界居民一起作見證,不然僅憑他一張鳥嘴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