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女子驚訝一喊,眾人的目光便都圍過去,只見那原本像結了一層薄薄冰膜的白色東西居然被尖利指甲捅破,聚集在斷口里面的血,緩緩滲出。
“這……”綠靈士青年愣住,“這是怎么回事?”
體弱的軒公子上前兩步,蹲下去近距離觀察片刻,才給出結論:“這是藥物所致,而非雪冰刀那種極品寒刃造成?!?p> 他站起身,雙眉微蹙:“難道是故意用此手法冒充北地雪冰刀、栽贓嫁禍?”
“應該不是,”稍年長的溫柔女子道,“若為栽贓陷害,也該在北地嫁禍,跑到南邊來做這件事,毫無意義。”
是啊,雪冰刀過千重,乃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方人。而北地,一年四季,有一半時間為寒冬。
且不說他對南方的氣候環(huán)境是否適應,單這幾個月的江湖行走,也沒聽說雪冰刀離開北地、到這邊來啊。
他若沒來,其仇家是腦子進水了才在千里之外陷害一個人?
實在閑著沒事,在家翻來覆去數(shù)銅板玩兒,也比這個來得有意義吧?
年少女子見眾人議論半天也沒個頭緒,反而越來越亂,便有些焦躁:“那到底怎么辦???這人被殺也就算了,還被奪了丹,咱們要不要管啊?”
軒公子道:“此乃大事,按理應該即刻向武盟通報,由盟主發(fā)出武林通緝令,全力捉拿破壞江湖秩序的兇手惡徒?!?p> 稍年長的溫柔女子眉心輕蹙:“話雖如此,可……”
她有些憂心忡忡,“只怕此事一傳出,掀起軒然大波的同時,也會有更多的人蠢蠢欲動,暗中效仿,反而壞事?!?p> “嬋姐姐說的是,我擔心的也正是這個,”軒公子嘆口氣,“今日只有一例,一旦宣揚開,武林恐怕就真的大亂了。”
挎刀青年望著他道:“可若我們隱瞞不報,待來日事發(fā),別說承擔罪責,即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們淹死。”
年少女子跺腳:“那到底怎么辦嘛!”
綠靈士青年溫聲道:“翎兒別急,我們在想辦法?!?p> 輕羽翎瞥他一眼,嘟噥道:“你個綠靈士連個姑娘都打不過,能有什么辦法?”
綠靈士青年的臉色頓時多彩好看。
輕羽嬋皺眉:“翎兒,不得無禮?!?p> “哦。”輕羽翎沒啥誠意地應了一聲,看向挨打青年的嘴,“為了管這破事兒,哥哥還挨了一鞭子,總不能就這么挖個坑把人埋了、讓尸體永遠見不得光吧?”
輕羽嬋暫時拋下糾結,用素帕輕拭青年臉上的傷:“阿莫,還疼嗎?”
“不疼了,姐,別擔心,”輕羽莫勉強笑了笑,卻是比哭還難看,且一開口,嘴角就撕裂般的疼,不禁搖她胳膊帶著哭腔道,“姐,那女人下手也忒狠了!”
旁觀者有的對男人撒嬌不忍直視,有的憋不住扭過頭笑,晁若軒則邁開步子,在周圍轉悠起來,好像在尋找什么。
輕羽嬋伸出蔥白手指一點青年腦門兒,嗔道:“活該,看你以后還長不長記性?!?p> 輕羽莫忍著痛哼哼唧唧道:“姐,你要替我報仇?!?p> 輕羽嬋毫無厲色地瞪他:“你都被打了,姐的武功還不如你,怎么報?想報仇,好好練功,自己報?!?p> 說罷,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晁若軒的身影,便微微轉身道:“軒公子在找什么?”
緊接著略一思考,便瞬間明白了,“是找那只手嗎?”
“嗯,”晁若軒頭也不回答著話,又忽然頓住腳,盯著前方某處草叢,然后疾步走過去,“找到了!”
眾人聞言,都往那邊聚。
輕羽嬋看著那只被利器戳破的斷手,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賞:“如軒公子所料,這應該就是此人拽下了兇手貼身之物,兇手索而不得,情急之下,斬手割指,取走自己的東西,然后在怒怕驚懼之余,奮力一扔,將斷手扔至這里?!?p> 晁若軒抬眼看她,眸中含笑:“嬋姐姐與晁某所想完全一致,只是……”
他輕輕嘆口氣,目光落回破爛斷手,“這下,是真的一點線索都沒了。”
輕羽嬋接道:“除非能查出配制阻血藥膜的人,或世家。”
“藥粉遇血能成膜,且有以假亂真的冰凍效果,這事說好查,也好查,說難查,也相當難查,”晁若軒氣勢又弱,目光畏畏怯怯聲音小,“即便是盟主親自查到,也不一定敢真正動手得罪……”
輕羽嬋沉默不語,半晌才看向其他人:“你們說怎么辦?都給個意見?!?p> 跟著一起過來的輕羽莫不顧嘴臉疼痛,首先道:“還能怎么辦,交給武盟!”
挎刀青年贊同:“對,交給武盟,他們愛怎么辦怎么辦,即便鬧出什么風雨,也不關我們事,免得今日隱瞞不報,以后有什么簍子,反倒找我們算賬?!?p> 輕羽翎皺了皺俏鼻:“可我覺得姐姐和軒公子的擔憂也對,萬一把事情捅出去后,人人爭相效仿,豈不更亂?”
說著,她轉向綠靈士青年,“阿誨你說是不是?”
阿誨立即附和:“翎兒很有道理。”
晁若軒早已看出他對輕羽翎的心思,聞言暗自一笑,默不作聲。
這是輕家小女兒輕羽翎和傅家公子傅荊誨的事,他個外人不好多說什么。
不過,輕羽嬋、輕羽莫、輕羽翎他們姐弟妹三人的感情,卻著實令人羨慕又嫉妒。明明同父異母,卻猶如一母同胞。
當真是難得至極。
輕羽嬋的目光從小妹和傅荊誨身上移向晁若軒:“軒公子的最后定奪是?”
“不敢,”晁若軒忙道,“左右為難。”
輕羽嬋道:“不能再猶豫了,否則會耽誤大家更多獵獸時間?!?p> “就是就是!”輕羽翎驚叫,“聽說這個森林里高級妖獸特別少,再耽擱下去,該被別人搶光了!”
晁若軒仍然面露遲疑之色。
輕羽嬋看出他其實已不太想管這件事,更不想為此拿什么主意,以免將來里外不是人??裳巯逻@個隊伍里,也就看似窩窩囊囊、羸弱不堪的晁若軒最有智慧,只有他的話最靠譜。
她雖年齡最長,卻也不想獨自一個人做決定啊。
所以只能強拉晁若軒作陪,壯膽。
責任太大,她面上不顯,心里害怕。
晁若軒見她最重視的是他的意見,不由暗自嘆口氣,壓下無奈,一副猶猶豫豫姿態(tài)建議道:“要不……投票?”
輕羽嬋連忙接話:“愿聞其詳!”
晁若軒小心翼翼道:“同意將尸體交給武盟、由他們處理的,就舉起右手;覺得把尸體就地掩埋、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反而對事態(tài)更有利的,就將手心按在地上。咱們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如何?”
大家意見不一致的情況下,好像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眾人皆點頭,都想趕緊了卻。
于是,結果很快出來。
七個人,只有輕羽莫和挎刀青年冷靜帆支持把尸體交給武盟。
輕羽翎、傅荊誨及另一個挎刀青年冷輕舟持就地刨坑票。
輕羽嬋和晁若軒棄權似的,竟在喊出一二三后,沒有及時表態(tài)。
三比二的結果出來后,兩人對視一眼,便默認了。
挖坑吧。
死的是誰都不知道,兇手是誰更不知道,就這么直接將尸體埋了。
同時埋下的,還有驚濤駭浪。
以及,暗暗發(fā)酵的隱患。
一身紅衣的少年由此經(jīng)過時,瞟到一塊被踩實的新土和人為覆蓋在上面的草皮,微微覺得有些異樣,卻終究是沒有在意,腳下一步未停地走了過去。
兩個時辰后,他又遇到了那對姐弟,立即熱情地擺動手臂上前打招呼:“哎,姑娘,真巧?。 ?p> 那姑娘卻回身冷眉低喝:“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