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砸炕
有了第一百零一個名字的血書，像是有了生命，自行漂浮起來，化作一道白光，沒入了地底。
隱約中，張旭仿佛感覺到，一百個笑容洋溢的村民，正在向他揮手。
“村長……虎妞……”
他想要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不能！
身上，似乎有特殊的使命，需要他去完成。
“申……冤……”
……
張旭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處在漆黑的銅棺材里。
可能是因?yàn)閯倓偨?jīng)歷的事情，讓他感覺到，眼前的黑暗給了他濃于之前十倍的恐懼！
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砰！
張旭一拳砸碎了銅棺材，迅速從里面爬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墓室內(nèi)較為新鮮的空氣。
系統(tǒng)的“大酬賓”好處之一，便是能夠讓他像正常的活人一樣，表達(dá)自己的情緒，舒緩自己的壓力。
剛從棺材里爬出來，張旭便看到了始終靜靜躺在一旁等待自己的井蓋。
“好兄弟，還是你靠譜！”
好姐妹小紅在張旭心中的形象已然崩塌。
眼下，能夠寄托張旭感情的，只有井蓋！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張旭重新?lián)炱鹧獣?p> 第一百零一個名字的書寫，他以第一視角經(jīng)歷過。
甚至，幻境將真正的李二狗書寫名字時，內(nèi)心的情感也賦予了張旭。
茍活的羞愧與無法赴死的悲憤交雜，折磨著保住了一條命的李二狗。
李二狗在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故意寫在了一百個名字之外。
并不是為了凸顯自己，而是覺得自己的名字，根本沒有資格和一百位村民的名字寫在一起。
可能是想要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那一百個人一樣，李二狗在寫下自己名字的時候，特意潦草了些，讓其看起來像是匆匆忙忙寫下的。
張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在幻境中沒有看到村民寫下這張血書。
而李二狗被帶離的時候，村民們已經(jīng)大批量的死亡。
顯然，血書也不可能是在李二狗離開后他們寫下的。
什么時候，寫下的，張旭不知道。
大體猜測的話，應(yīng)該是在縣令到來之前，就已經(jīng)寫下。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村民們就知道他們會死，所以寫下了這代表他們意志的血書，唯獨(dú)落下了正在睡覺的李二狗。
張旭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似乎，村民們早就意識到了一切。
可是，怎么做到的？
這件事情，明顯沒有之前想的那么簡單。
從虎妞的話來看，萬古大僵似乎是從大山中出現(xiàn)的。
但是，縣令與村長談話的時候，似乎是說，萬古大僵是從外面要飯一直要到這里來的。
村長好像在有意隱瞞萬古大僵的真正來源。
“媽的，萬古大僵，這到底是哪個鬼才起的名字？僵……”
張旭一怔。
萬古大僵，名字里帶個“僵”字。
而系統(tǒng)名叫“老僵”，且將自己帶到了這里。
難道說，老僵就是萬古大僵？
不對不對……
張旭排除了這個想法。
系統(tǒng)從一千年前就已經(jīng)和他綁定成了一體。
而這里的事情，好像是發(fā)生在一百年前，時間根本對不上。
萬古大僵，另有其人。
話又說回來，這棺材是哪里來的？
張旭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
這墓室里的壁畫，明顯是畫的千年前自己那個時代的容貌，但是埋在里面的人，卻是一百年前……
張旭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qū)。
萬古大僵卻是在一百年前出現(xiàn)，但實(shí)際上可能并不是在一百年前誕生的。
虎妞那句話的意思是，萬古大僵是在山里出現(xiàn)的。
山里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個東西？
難道說，萬古大僵本來就是埋在山里，只不過因?yàn)槟硞€意外，被放了出來？
如果是這樣，縣令又為什么會認(rèn)為萬古大僵是個乞丐，要飯要到山里來的？
哪個傻蛋給他傳遞的虛假情報(bào)？
“我呸！我他媽在這兒糾結(jié)啥？上去問問朱三不就得了？”
當(dāng)事人就在自己家里，就在自己頭頂上，上去問問不就真相大白了？
自己在這里瞎捉摸個什么勁兒？
“朱三，拉我上去！”
張旭在墓室里喊道。
空曠的墓室里，響著他的回音，斷斷續(xù)續(xù)，時有時無。
“不行啊，做不到了啊，沒力氣了……”
老朱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
“那我怎么上去？”
沉寂了許久，朱三的聲音傳來：
“罷了罷了，也不差這么點(diǎn)兒力氣了……”
幾個呼吸的功夫后，張旭身旁出現(xiàn)了一縷縷黑霧，載著他飛了起來，朝著上方的出口，做起了加速運(yùn)動。
“臥槽臥槽臥槽，冷靜冷靜?。。?！”
這一刻，張旭下定了決心，出去后一定要找一家少林寺，學(xué)習(xí)鐵頭功！
然而，預(yù)想中腦袋撞土地的情形并沒有出現(xiàn)。
張旭的身體如同一團(tuán)云霧，直接穿過泥土跳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當(dāng)啷！
井蓋跟著落在了張旭身后。
“主人主人……咯咯咯?。?！”
老母雞立馬撲了上來，用腦袋蹭張旭的胸口。
惡心！
太惡心了！
張旭一把推開了老母雞。
情況緊急，他不想再和老母雞浪費(fèi)時間。
女鬼依然癡呆地歪頭望著他。
看向村長等人的時候，張旭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百只冤魂，身體竟然幾近透明。
就像是人在極度透支身體后，一身蒼白看不出任何血色。
“事情，你已經(jīng)看到了吧……”
朱三笑呵呵地問道。
“看到了，但是不完整，我有很多疑問，第一個問題……”
“很抱歉無法讓你看到整件事情的全貌，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只足夠支撐你看到這些了。
其他的，只能麻煩你自己去查了……”
朱三的身體，如一團(tuán)從水壺里溢散出的水蒸氣，處在徹底消散開的邊緣。
肉眼，已然難以看到朱三以及其他冤魂的身體了。
一百只冤魂，為了讓張旭看到他們的經(jīng)歷，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抱歉，我們以為，你進(jìn)入那個地方后，就可以洗刷我們的冤屈。
但是，當(dāng)你進(jìn)去之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你只能夠看到我們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
我們，等不到你替我們洗掉冤屈的那一天了。
抱歉，真的抱歉。”
“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你為什么，不讓我看這件事情的背后？”
“抱歉，因?yàn)檫@件事的背后……我們也不了解?！?p> 朱三的苦笑聲回蕩在了整座房子里。
張旭總結(jié)了一下，自己下去的這一趟，看了個寂寞。
“棺材空了，是不是意味著萬古大僵已經(jīng)逃出來了？”
“沒……沒沒……沒錯……”
朱三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去了哪里？”
“你……你要小心……小心你的……”
朱三并沒有回答張旭的問題，
“小心你的……鄰居……小……”
這一刻，朱三徹底的灰飛煙滅。
隨著朱三魂飛魄散，剩下的九十九只冤魂，也徹底消散。
不過，在最終消散前，一個黑臉小男孩跑到張旭面前，朝著他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
張旭：“？？？”
他沒有還手，只是有些疑惑與心疼。
瞧瞧這黑臉孩子，原本那么一張?zhí)煺娴哪?，估?jì)是在那一場大火中毀了吧……
不過，你打老子肚子一拳干什么？
疑惑歸疑惑，心疼歸心疼，該打還是得打！
張旭很希望，自己能夠?qū)⑦@一拳還給這小屁孩。
但是，沒有機(jī)會了。
這小孩子，不會再有以后了，不會像正常游魂一樣，入輪回，有下輩子。
魂飛魄散，意味著一個人在世界上徹底的消失。
也許留下過痕跡，但終究會被人遺忘。
眼睜睜看著小男孩兒消失之前，張旭擺出了一副寬慰的笑臉。
還未完全消失的黑臉小孩子一怔，回給張旭一個微笑，抬起自己的手，指向了張旭睡過兩個晚上的炕。
神情，似乎在說，那里面有東西！
小孩子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也許，能夠記住他的，只有張旭一個。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張印在張旭腦海中，留給世界最后的笑臉，也終將會變得模糊。
屋子，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一場博弈，張旭勝了。
沒有任何勝利者的喜悅，甚至希望，對手，能夠存在。
哪怕，他們要住在同一座房子里。
“一路，走好！”
張旭朝著前方鞠躬。
然后，目光落到了炕上。
小男孩兒最后消失之前，指的便是這鋪土炕。
“他是什么意思？這里面……有東西嗎？”
張旭再一次拿來了“八十”大錘。
“八十！”
“八十！”
“八十！”
一間破舊的茅草房內(nèi)，響徹著“八十”的喊聲，以及錘子砸墻聲。
當(dāng)兩種聲音消失之時，屋子里只剩了被砸碎的炕板，以及炕板下，塞滿了白色骷髏頭的煙道。
此時，
張旭很慶幸，
搬進(jìn)這座房子里之后，
沒有給炕燒火加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