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摘葡萄的“果園工人”

　　“果園到了，混蛋們~給我打起精神來！除非你們愿意死在那些骯臟蟲子咀嚼的口器里，變成它們明天的大便！”

　　八輛噴涂了銀灰色車漆、疾馳在公路上的箱體卡車，兇猛地撞開空氣，留下身后一道無形的風墻，摧殘著道路兩旁花草樹木的枝葉。

　　車頭車尾粗暴的架著大口徑機槍，機槍座還能看出粗糙的焊接痕跡。

　　被扔在車頂?shù)臉屖謧?，神情戒備的把控著手里的殺器?p>　　車廂內、駕駛室、車頂上，所有人的入耳耳機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一個粗糲的聲音從對講機另一頭爆發(fā)出來。

　　疾馳中的卡車，完全不講究道路規(guī)則，不時就撞到牛羊大小、橫穿馬路的昆蟲。

　　駕駛員表情冷漠，無情地碾壓過去。

　　“吱~~”

　　八名駕駛技術高超的老司機，猛地踩下剎車，然后狂打方向盤。

　　笨重的廂式客車像圓規(guī)一樣，車頭固定不動，車身直接甩了一百八十度，完成掉頭。

　　貨車下方的橡膠輪胎，在水泥路面擦出六道焦黑的，散發(fā)刺激性氣味的半圓形輪痕。

　　“果園工人，全體都有！滾下車！”

　　那個暴躁的聲音再次從耳機里響起。

　　“嘩啦~”

　　一輛輛箱體卡車貨門打開，就有十幾名胸前掛著沖鋒槍，后背綁著一米八大刀的“果園工人”跳下來。

　　他們微微瞇著眼，適應著車廂外面強烈陽光的突兀刺激。

　　隨即就見到一名穿著作戰(zhàn)服，套著戰(zhàn)術背心的兩米大漢，登在一輛貨車車頭。

　　他身邊，就是一架猙獰的大號機槍，槍口口徑堪比小型火炮，輕易塞進一枚成年男人的拳頭。

　　可讓人吃驚的是，這名男子散發(fā)出的氣質，居然比身邊的機槍還要具備壓迫力。

　　明明站著不動，卻讓人感覺下一秒這人就會飛奔過來，二話不說擰下手下腦袋的錯覺。

　　“搜荒者真威風啊，我什么時候能像固老大那樣，不用依靠武器就能在抗衡超序生物！”

　　一名年輕的“果園工人”向身邊的同伴靠近，上身微微前傾，小聲議論，向往道。

　　“人長得丑，想得倒挺美?！?p>　　他的同伴同樣小聲回應，嘲笑道：“固隊長在搜荒隊執(zhí)行任務十年才退下來，并且身體沒有殘疾，你先考慮自己能不能成為拾荒者，再考慮晉升搜荒者的事吧！”

　　“徐嬰涼，你看不起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徐嬰涼突然踢了同伴一腳，急道：“固隊長看過來了！！”

　　“??？草~”

　　鄭小儒立馬抱槍立正，神情緊張，臉色發(fā)白，背脊挺直得就像標桿。

　　他是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長得不丑，恰恰相反，他長相俊秀，五官極為精致，氣質上給人柔和溫雅、很好相處的感覺。

　　另一名少年徐嬰涼同樣顏值出眾，他有一張輪廓硬朗的臉龐，劍眉鳳目，鼻挺唇薄，氣質偏向陽剛。

　　等了一會兒，固隊長雷霆般的斥罵沒有到來，反而在發(fā)表動員令。

　　鄭小儒抬頭看了一眼，再側目一瞧，同伴徐嬰涼肩頭聳動，正在努力憋笑。

　　明白被耍的鄭小儒一臉黑云，低聲罵道：“草你的徐嬰涼！”

　　不過，鄭小儒可不敢在這里鬧出大動靜，被他視作偶像的固鵬海，其實并不是什么善人。

　　戰(zhàn)力強大的人，多數(shù)不會是純粹的善人。

　　超序基因具備【強化系】和【釋能系】兩種表現(xiàn)異能的固老大，性格偏執(zhí)且暴躁。

　　最初接管“果園工人”這支隊伍時，固鵬海就處決了好幾個刺頭。

　　沒錯，是處決，不是處罰。

　　聽完固鵬海一半干貨一半粗話的動員令后，近百名“果園工人”開始干活。

　　果園工人其實并非代號，他們還真是果園的采摘工人。

　　就在公路盡頭，出現(xiàn)一片平均高度近百米的果林。

　　喬木，主干粗壯，紫褐色；葉片呈現(xiàn)卵圓形，有中裂，綠色。

　　果實攢簇互生，一顆顆渾圓飽滿的果實緊挨著生長，一串串的垂掛在葉片下方——葡萄

　　就算經(jīng)歷過超序基因的進化轟炸，這個世上的大多數(shù)葡萄樹，依舊都是以藤本的形態(tài)存在。

　　唯獨風語森林邊緣的這一片葡萄林，是以喬木的外形示人。

　　這種喬木型葡萄樹上結出的果實，直接入口的滋味算不上頂級美味。但用它釀酒，產(chǎn)出的葡萄酒色如琉璃，風味獨特。

　　是當前的頂級名酒。

　　葡萄樹的枝葉實在是太過茂盛了，以至于有一個人形的怪物利用葉片的遮擋，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都沒被發(fā)現(xiàn)......

　　“你們來得可真慢啊！”

　　人形肉塊不出聲的抱怨。

　　在“系統(tǒng)”的引導下，他找到這片果林，又發(fā)現(xiàn)一條公路。

　　根據(jù)路面維護程度，知道還在使用，又根據(jù)果實的成熟程度，判斷不久后就會有采摘隊伍到來。

　　從那之后，人形怪物就在這邊守著，一守就是半個月。

　　對于沒有守獵經(jīng)驗的人來說，等待的過程是痛苦的，好比前世被斷章狗折磨的讀者，會無數(shù)次動搖信心，萌生棄書的念頭。

　　人形怪物同樣萌生了放棄等待，沿著公路主動搜索的念頭。

　　是系統(tǒng)提醒他，以當前身體的怪異形態(tài)，貿然進入人類的領地范圍，可能會有淪為實驗品的危險。

　　肉塊一聽，大聲的反駁“我是那種東怕狼西怕虎的人？”，然后選擇了從心。

　　“噗嗤~”

　　因為呆著不動，一只哈密瓜大小的蚜蟲趴在小腿上，針狀口器刺了進去。

　　然后，它就被吸干了。

　　人形肉塊隨手扯下，失去所有生命源能的蚜蟲尸體干干癟癟的，被扔到一片編織成兜網(wǎng)的葉片上。

　　里面已經(jīng)事先有百幾只蚜蟲尸體。

　　這些愚蠢的蟲子哪里知道，憑它們脆弱的口器，怎么可能刺破體表覆蓋硬殼的軀體，分明是對方故意露出血肉，引誘它進入陷阱。

　　吸了一管“口服液”的人形怪物，視線重新注視下方。

　　此時，果園工人正在穿戴一種“簡陋”的裝備。

　　它由六個具備發(fā)射某種子彈兼噴射某種氣體的雙口型金屬管組成，兩個向前，兩個向后，左右各一個。

　　金屬管通過后背一個電腦機箱大小的方盒連接。

　　人形肉塊有點看不懂這個裝置，因為它看起來笨重、丑陋。不符合他臆想中兩千年后科技產(chǎn)物該有的逼格。

　　站在坐前面的一個果園工人，啟動了那部機器。

　　當“嗤”的一聲，前面兩個金屬管噴出兩條纖細鋼絲，命中遠處的葡萄樹樹干，并利用絞輪的力量將整個人帶飛起的時候，人形肉塊一聲臥槽脫口而出。

　　“這特么是立體機動裝置！進擊的巨人誠不欺我！”

　　之前覺得丑陋的偏見，在實用性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其他果園工人紛紛行動。

　　兩道人影并排起飛。

　　纖細的鋼索帶著身體往前飛的同時，后面的金屬管同步噴射氣體，提供額外的動力。

　　“小儒，我們不要離得太遠。”

　　徐嬰涼早就抽出一米八的大砍刀，雙手握著，目光緊盯著枝葉茂盛，危機四伏的樹冠。

　　“明白！”鄭小儒收起輕浮，拿出嚴陣以待的姿態(tài)。

　　“咻~”

　　“篤~”

　　一條手指粗細的鋼索呼嘯著，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剛才只要鋼索的方向偏個一兩度，就能將他們其中一個射個透心涼。

　　鋼索特殊的頭部扎入一顆樹干后，膨脹開來，產(chǎn)生固定的作用。

　　這是箱式卡車射出的鋼索，命中的目標是樹干上方，鋼索呈現(xiàn)傾斜的坡度，目的是搭建從樹上到地面的通道。

　　八輛卡車，八條鋼索通道。

　　徐嬰涼和鄭小儒收回纖細的鋼絲，跳上鋼索。

　　利用立體裝置的噴氣維持平衡，在鋼索上走鋼絲，速度飛快，如履平地。

　　臨近樹干，兩道年輕有力的身體，高高躍起，一前一后扎進葡萄樹的樹冠里。

　　茂密的樹葉擋住視線，兩人毫不猶豫，第一時間揮刀斬出！

　　噗！噗！

　　兩只鐵甲蟻被銳利的刀鋒切開，乳白色酸性體液噴涌出來，濺在兩人身上和臉上。

　　鄭小儒厭惡的抹了一把臉，抹去臉上像醋一樣散發(fā)酸味的液體。

　　徐嬰涼則不管不顧，頭鐵的往前沖。

　　一米八的長砍刀大開大合，擁有鐵板一般硬外殼的鐵甲蟻，不是被一刀切斷六足，就是被直接切成兩半。

　　“強化系的就是猛啊！”鄭小儒似譏諷似感慨的說了一句，然后眸中精光一凝，身體表面煥發(fā)淡淡的毫光。

　　“嗬！”低喝一聲，用力握緊長刀刀柄。

　　一股銀色的能量在他體表蕩漾，從體內激發(fā)，又從身體涌向刀柄。

　　具現(xiàn)系！

　　“嗡~”

　　雙手把握的長刀，刀身突然暴漲，只見一柄四十米的大砍刀從天而降，呼嘯著風聲，威風凜凜地劈砍下去。

　　噗~噗~噗~噗~噗......

　　七八只鐵甲蟻被劈中，瞬間殞命。

　　四十米的大砍刀隨后崩碎，從出現(xiàn)到崩碎，只維持了一秒。

　　秒男技能。

　　“一秒真男人！”之前聽到動靜，很有默契退下來，讓出C位的徐嬰涼，吐槽一句之后，又頂了上去。

　　鄭小儒體內具現(xiàn)系的能量有限，只能維持這種程度的威力。

　　不過他身手不錯，失去異能加持，也能進入近身搏殺模式，與徐嬰涼抵背而戰(zhàn)。

　　靠徐嬰涼鄭小儒二人的力量，為他們這一組十人小組的同伴抗住了鐵甲蟻施加的壓力。

　　已經(jīng)有動作快的果園工人砍下成熟的葡萄串，掛到鋼索，讓其滑落進卡車車廂。

　　其他隊伍同樣配合默契，有人手持砍刀擋住鐵甲蟻，有人用自動步槍打爆密密麻麻的蚜蟲，有人專心收割果實。

　　“為什么兩千年后的人類，用的還是火藥槍械？”一直旁觀的人形怪物直搖頭，他還以為能看見激光槍、粒子槍、電波槍這類科幻武器呢。

　　場中，意外，不出意外的發(fā)生了。

　　一名果園工人砍下一串葡萄時，一道影子毫無征兆從葡萄串上跳出，鐮刀狀的前肢一放一收，分別鉗住那名人類的胸膛和大腿。

　　他被湊到嘴邊......

　　偽裝成葡萄的巨大螳螂，兩口就將一具人類的身體從腰部吃斷，斷裂的腸子混合著血水從空腔暴露出來。

　　在其他人沒反應過來之前，擬態(tài)螳螂振翅起飛，還帶走了到手的獵物。

　　“可惡！該死的蟲子！”一名果園工人義憤填膺地調轉槍口，朝擬態(tài)螳螂飛走的方向傾泄子彈。

　　“啊啊?。〈蛩滥悻?shù)牡偷认x子！”

　　然后他就被身邊的蚜蟲淹沒了。

　　“蠢貨！”車頂機槍旁，一直巋然不動的固鵬?？吹竭@一幕，不帶絲毫憐憫的冷靜評價。

　　在他看來，被擬態(tài)螳螂襲擊而亡的果園工人死有余辜，怪他自己不夠謹慎。而第二個死亡者，被情緒左右，不顧自身安危，更是蠢到極點。

　　固鵬海沒有加入“采摘”行動，只是冷漠的觀察戰(zhàn)場，掌控大局。

　　徐嬰涼和鄭小儒并肩作戰(zhàn)的畫面，同樣進入他的視線。

　　鄭小儒因為早早放出大招，體力流逝速度加快，此刻看起來已經(jīng)沒什么戰(zhàn)力。

　　全靠徐嬰涼一己之力頂住壓力，為同伴換取喘息的機會，但這樣就要同時承擔兩人份的防守面積。

　　固鵬海對此同樣嗤之以鼻，冷漠道：

　　“荒野沒有友情！”

　　砰！砰！砰！

　　往嘴里塞了一瓶營養(yǎng)液的鄭小儒，單手舉起沖鋒槍，像打手槍一樣射擊鐵甲蟻。

　　小口徑的沖鋒槍，對體型龐大如牛的螞蟻造成的傷害有限。

　　但架不住鄭小儒槍法精湛啊，射擊復眼，兩槍就能讓鐵甲蟻失去視力。

　　智力低下的螞蟻，失去視力之后，急得亂轉，甚至開始自相殘殺。

　　“齜滋~”

　　一陣電流音之后，所有人的耳機響起聲音。

　　“報告！三號車已裝填完畢！”

　　“六號車已裝填完畢！”

　　“四號車已裝填完畢！”

　　“二號車已裝填完畢！”

　　......

　　這次任務很順利，我甚至不用出手......固鵬海心情大好，按下對講機發(fā)聲鍵：“收回鋼纜！全體撤回！”

　　“一號鋼纜已收回！”

　　“二號...二號鋼纜收不回來...操！貨車被什么東西拖動了！”

　　隨即又有貨車報告被不明情況拖住鋼纜，甚至車子也被拖動。

　　只有一號和七號兩輛貨車成功收回鋼纜。

　　固鵬海臉色陰沉，他腳下這輛貨車，此時正發(fā)動馬力，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熊熊白煙。

　　然而，貨車移動的方向，卻是往制動的反方向。

　　鋼纜被繃得筆直，裝滿貨物的車尾也被迫微微翹起。

　　眾人看見可怕的一幕，高處的那一端，鋼纜被一張大口咬住，一只體長十幾米的爬行動物，正繞著樹干拖動裝滿貨物，并且全力制動反抗的大貨車。

　　恐怖的力量！

　　異獸身軀修長，四肢及長尾肌肉隆起，粗糙布滿顆粒的皮膚，與樹皮同色。

　　蛋黃色的眼珠中央，是豎立的血紅瞳線，其形態(tài)，如放大版的壁虎，力大無窮

　　“該死，是力虎！”

　　固鵬海吐出嘴里叼著的香煙，憤怒看向那頭超序異獸。

　　胸腔如風箱鼓動，血管內血液奔騰，戰(zhàn)斗的本能催促他迎戰(zhàn)力虎。

　　然而！

　　理智讓他壓下戰(zhàn)斗的本能。

　　六輛貨車被止動，意味著有最少六頭力虎在場。

　　固鵬海審視自身，同時面對兩頭力虎，能打個平手，被六頭力虎圍攻，恐怕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奪過身邊機槍手腰間的短刀，固鵬海身形如彈簧飛出，奔向車尾。

　　.......

　　藏匿在巨大葉片之間的人形怪物，平靜的俯視下方發(fā)生的事情。

　　或許是此刻自己怪異的外形，讓他跟人類暫時沒有認同感，也可能是此刻的大腦結構并不完全復原，共情功能出現(xiàn)一些問題，所以人形怪物絲毫沒有看見同類被異獸殘殺產(chǎn)生的憐憫和同情。

　　他只是腦海中輕飄飄的閃過一些念頭：“這具身體被啃食得太多，可惜了；那具又損壞太嚴重，也不能用；咦，這具還行，胸肌如此浮夸，肯定沒少鍛煉，哦，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