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言怔怔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只見床上的男人臉上有些未痊愈的傷痕,隱隱還能看見微微滲出的血跡。
“旌潮……”
她喃喃道,看著心愛的男人傷勢如此重,甚至連呼吸機也并未撤下,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當(dāng)時的任性。
可是床上的男人卻依舊沉睡不醒,臉色蒼白如紙,如雕像一般靜靜的躺在那里。
李心言的心中十分痛苦,即使她在進門之前心中對他的怨懟未曾減少一分,可在真正見到他后,心中的怨懟不滿卻在瞬間煙消云散。
這時,伴隨著說話聲的腳步聲漸近,李心言急忙拭干自己臉上的淚花。
門外的萬旌潮的父母靠近兒子所在的病房時,這才發(fā)現(xiàn)病房的門竟沒有關(guān)緊,只是虛掩著。
“這門怎么開了……”
萬母有些狐疑地說道,一邊推開了門。
“可能剛才護士來查房了吧?!?p> 緊隨在身后雙手拎著飯菜的萬父并不以為然,只是附和道。
沒想到,門推開后,映入眼簾的這一熟悉背影竟讓萬母愣在原地。
“怎么不進去?”萬父瞧見萬母愣在原地,疑惑的問道,“進去啊?!?p> 只見萬母還未吭聲,里面卻傳來一陣似帶著鼻音的女聲顫聲叫道:“爸,媽……”
萬父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的這位依舊還穿著紗布打著石膏的女子,正是他的兒媳,李心言。
可一想起當(dāng)時從警察口中得到的事故現(xiàn)場調(diào)查信息,以及在親眼看到那段監(jiān)控視頻后,他們目前著實不想見到這位“兒媳?!?p> “別,我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希望你快離開吧,我兒子不想見到你?!?p> 一看到依舊躺在床上的兒子,萬父只覺得心中怒火頓時熊熊燃燒,但他還是試圖勉強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冷冷地回復(fù)道。
萬母原本覺得老伴的語氣有些生硬,試圖伸手去拽他的衣袖提醒他,可一想到視頻里原本漂亮乖巧的兒媳竟那般失控的駕駛著車輛沖了出去,絲毫不曾顧及自家兒子安危的情景,現(xiàn)在想來著實心寒,伸出的手也就那樣僵直的停在了半空。
佇立在原地的李心言見此情形,心中更加難過,眼里的淚珠止不住的從她光潔的臉上滑落。
“請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比f父見狀,面色不禁愈加深沉,沒好氣的伸出手來指向門外說道,“要哭,也別在這哭?!?p> “心言,你先走吧?!?p> 身側(cè)的萬母不想激化矛盾,只得拉住自家老伴的手臂,轉(zhuǎn)頭朝著李心言說道。
李心言見此情形,顧不上拭掉眼淚,轉(zhuǎn)身推門就走。
可萬父似乎愈發(fā)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顧不得萬母的阻攔,怒氣沖沖道:“她還委屈,她有什么值得委屈的,我兒子被她撞成這樣,她倒還委屈上了!”
“離婚,等旌潮醒了就離!”萬父依舊大喊道。
萬母急忙阻攔道:“好了好了,別說了”
正準備離開的李心言聽到“離婚”二字,不禁渾身一震。
“離婚?我告訴你,離不離婚那是我和萬旌潮之間的事情,可不關(guān)外人的事情?!?p> 李心言回過頭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說什么?你給我出去!”
萬父終于再也壓抑不住怒火,雙目圓睜道。
門口的李心言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離開了病房。
見萬父還一腔怒火,萬母擔(dān)心他氣出什么好歹來,一邊伸出手來撫平他的胸口,試圖緩解他的怒氣,一邊看向老伴身后的病床,看著自己的兒子仍舊面色慘白,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
“老頭子,你別激動,別和心言計較……”萬母安慰道。
萬父冷哼一聲,說道:“你聽見她剛才說的話了嗎?你聽聽,那是小輩該對長輩的態(tài)度嗎?”
“老頭子,別生氣,現(xiàn)在不是斗嘴的時候,現(xiàn)在最主要的,還是等兒子醒過來。”
萬母輕聲寬慰道。
“要不是看在兒子的份上,我還能對她這般禮貌?”
萬父雙手不斷撫著胸口,喘著粗氣道。
另一邊,李心言剛回到自己的樓層,遠遠就看見自己的父母朝走廊的兩邊焦急地東張西望著,一看就知道在找她。
李心言心里有些苦澀的感覺,想起自己自己剛才在萬父萬母那里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不禁喉頭有些一緊,邊朝那邊走著,便顫聲叫道:“爸,媽……”
最早瞧見女兒的萬母遠遠看見女兒,急忙朝她的方向迎去。
“你這孩子,你去哪了?爸媽四處找你沒有找見?!?p> 李母快步上前,緊緊拉住女兒的雙手,嗔怪似的說道。
“我去看了看旌潮……”
李心言看了眼母親身旁的父親,小聲地說道。
果然,不等她說完,李父的神情迅速陰沉了下來。
“你自己尚且沒有痊愈,看他做什么?”
李父想起早晨剛與自己打過照面的萬父萬母,心里沒好氣地說道。
此話一出,李父就怕女兒看出些什么,心里有些后悔。
還是李母悄然用自己的手肘悄悄撞了一下正在說話的李父,這才挽著女兒的手臂,柔聲說道:“走吧,寶貝,我們回病房休息休息。”
所幸李心言并沒發(fā)現(xiàn)有何異樣,只是點點頭,隨著母親進了門。
病房內(nèi),只聽李父一聲怒吼。
“什么,他爸說要你們離婚?離就離,有什么大不了的!威脅誰呢!”
李母心中顧慮甚多,急忙給李父遞給了一個眼色,李父這才噤聲。
她轉(zhuǎn)頭看向坐在病床邊沉默不語的女兒,緩緩說道:“寶貝,那你到底是怎樣想的?”
“這有什么難選擇的,要是不能過,就和他離,就算你以后不工作,咱們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你!”
李父似乎還是一腔怒氣,見女兒低著頭,大聲說道。
可李心言依舊是沉默不語。李母見狀,便知道此刻女兒肯定是心亂如麻,便也不想多說什么了,便遞給李父一個眼神,兩人默契的起身。
“寶貝,那你先冷靜一下,先好好想想?!?p> 李母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頭,柔聲說道。
說罷,兩人便走向門口。
沒想到,就在李父的手剛觸到門柄時,只聽見身后傳來女兒的熟悉聲線,雖然聲音很弱,可是字字堅定。
“不,我不會和他離婚的?!?p> 李父李母有些驚訝,轉(zhuǎn)過頭看向女兒,只見女兒抬起頭來,雖然臉上還能看見那未徹底痊愈的傷痕,可那雙往日里透著嬌俏大眼,此時卻滿透著堅定的神采。
“你說什么?”
李父有些不確定的發(fā)問道。
“我說,我不會和他離婚”,李心言一字一句說道,“我是說,死都不會。”
此話一出,李母李父相視一眼,不禁愕然。
病房外的走廊里,李父來來回回踱著步,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老李,你別轉(zhuǎn)了,看得我眼花。”
一旁的李母也被他影響,只覺得內(nèi)心無法安定。見李父還在來來回回的轉(zhuǎn)圈,李母終于忍不住出口道。
李父這才停住了步伐,轉(zhuǎn)頭道:“那你說怎么辦,言兒要真這么打算怎么辦!”
一聽此話,李母的神色有些變化,她看向李父,忍不住開口指責(zé)道:“你說怎么辦?能怎么辦?那言兒就要那個萬旌潮你說怎么辦?”
“那我能怎么辦?那個萬旌潮的父親,平時看著溫文爾雅,但是今天的態(tài)度你也看到了,他怎么說的,他說他家的兒子就算一輩子當(dāng)鰥夫,都不可能再和言了在一起了!”李父焦躁地說道,“我們買的東西都被扔出了,話也放出去了,現(xiàn)在能怎么辦!”
看著李父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李母忙上前寬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言兒就是要他,你說能怎么辦?”
李父狠狠地將煙蒂在垃圾桶上滅掉,眉頭緊鎖著,不知該怎么辦。
“要我說啊,為了言兒的幸福,我們還得再厚著臉皮找他們一次?!崩钅柑ь^定定的看著身邊的丈夫說道。
“那怎么好意思去,上次我都將話講成了那樣,難不成我還真不要我這張老臉了?”
李父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低聲嘟囔道。
“那你的寶貝女兒都那樣說了,我們做父母的,怎么好拒絕她?”
“可是,畢竟,是咱們女兒有錯在先啊。”
“俗話講,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女兒嫁到她們家,這么多年也一直謹小慎微,也算是沒出過什么大的差錯,我們好好道個歉,說不定真有轉(zhuǎn)機呢?”李母見丈夫的神色還是有些猶疑,便趁熱打鐵道。
李父想了想女兒,這才咬牙道:“那行,那我就為了女兒的幸福,再豁出去一次!”
……
萬旌潮的病房內(nèi),萬母守著病床,看向躺在床上依舊有些不省人事的兒子,心里很是愧疚。
當(dāng)年的事情猶如放電影般,如今想起來也是歷歷在目。
想起陸予卿那個姑娘,她打心底是有些愧疚。
萬母還記得當(dāng)年一提到予卿,兒子的臉上就不自覺間浮現(xiàn)出羞澀的微笑,若不是旌潮參加工作后,上司的女兒竟對他一見傾心,也許,予卿和自己的兒子,這時可能已經(jīng)結(jié)為夫妻了吧。
雖然自家的兒子后來還是依言娶了上司的女兒,可她知道,兒子過得并不開心。
至少,自成家后,他再也沒有流露過當(dāng)年那樣對予卿的笑容了。
正當(dāng)萬母還沉浸在往事中時,突然出傳來的開門聲將她拉回現(xiàn)實中來。
“繳完費了?”
見開門的是自家老伴,萬母問道。
只見老伴點點頭,先看了看兒子后方才坐下來抿了口水。
“哎,真是多虧了予卿了,我一說錢的問題,還沒說出口,這孩子就主動說,她明白了,讓我別擔(dān)心費用問題,還問我和你有沒有住的地方,吃飯怎么辦?!比f父說道。
一提到予卿,萬母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愧疚,感激的是,如今陸予卿竟還能伸出援手,愧疚的是,當(dāng)年若不是自己從中作梗,很可能如今在一起的就是兒子和予卿了。
萬父見萬母一臉復(fù)雜的神情,便猜想到了她想的是什么。
“別想當(dāng)年那些事了,終究是他們自己有緣無份,不全怪你?!?p> 見老伴如此安慰,萬母心頭的愧疚這才稍稍有些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