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信沒有想到,一塊石頭居然有這么大的威力,簡單地一拋,接住、下壓、坐地、然后就是“吱哇”亂叫!如果弄出人命可并非他所愿,已經(jīng)被恨意灼燒而上頭的心情瞬間冷靜,天生的善良突地顯現(xiàn),他趕緊跑過去幫助張順把腿上的石頭挪開。張順還是躺在地上痛苦地哀號,葉正信暗自琢磨,張順的大腿應(yīng)該受了不輕的傷!
為了檢查傷勢,葉正信高抬對方的小腿晃動了幾下,感覺應(yīng)該沒有斷吧?然后又抬起另一只,嘴上還滿意地說:“張順啊,算你命大!”
小腿被抬起這么一晃動,張順痛得當(dāng)場就面色慘白幾乎暈厥!
“你姥姥的,你個王八蛋……哎呀……別動,別動,斷了,斷了,啊……姓葉的……”張順有氣無力的大罵。
在他看來,葉正信這就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痛得死去活來,當(dāng)晃動腿的時候,張順感覺自個兒仿佛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這種感覺和氣惱刻骨銘心。
葉正信沒有在乎,對他來說只要死不了就行,事情完全因他們才惹起來的,這叫自作自受。
幺老二是第一個被揍得站不起來的人,緊接著張楊又被打斷鼻梁,還在鼻涕眼淚地哀嚎不斷,現(xiàn)在張順也終于沒有了威脅,如今,他們四人只剩下一個幺老大,而四個人當(dāng)中最不中用的就是幺老大,葉正信要想讓他求饒,幾乎一只手就可以做到。
盡管張順罵罵咧咧,葉正信并未理睬,他緩緩站起身,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正準(zhǔn)備對自己動手的幺老大似乎還在猶豫不決,手中也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把鋤頭。
幺老大深知,自己這邊已經(jīng)三人被揍得鼻青臉腫,現(xiàn)在只剩下自己一人,本來想要拿鋤頭上去拼命的幺老大,最終還是膽怯了。
幺老大手上舉著鋤頭,見葉正信走過來,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他再次恢復(fù)了以前說話的方式,結(jié)結(jié)巴巴,面如土色的說道:“葉……葉老大,你,你……做什么?我可是你的長……長長……長輩?!?p> “長輩,呵呵,長輩……這就是你這個長輩該做的事情嗎?我是窮,可是我從來沒有窮到骨子里……看看四周,看看以后……你怎么知道我會窮一輩子!等我有錢了,我做了官兒,你們還會這么欺負(fù)我嗎?還有,做我的長輩,你不配!”葉正信向面前這個自認(rèn)長輩的幺老大怒吼。宣誓著自己絕不會低人一等!
地主不斷地去壓榨窮人,而當(dāng)窮人被逼到吃不上飯的那一天,他們就會奮起反抗,再說幺老大還不是地主,就開始唯我獨尊的欺負(fù)他人,這一點誰能忍的了。
既不能忍,何須再忍!
“不管怎么說,我,我都是你的長輩。等會兒,我,我們……只是想提前要回土……土豆!”幺老大嚇壞了,他看到了,看到葉正信的雙眼通紅,幾乎要把他一口吃掉,想了想,再次說起自己的歪理以求得諒解。
“嘶……”對方口口聲聲長輩,還真是恬不知恥,兄弟倆純粹一個德行,他不再計較這些,隨后笑了笑:“土豆,土豆?哈哈……”
葉正信真的被他氣笑了,上次孩子們調(diào)皮,偷了他們一點土豆種子,老百姓是在絕對不公平的情況下寫下了那份兒恥辱的欠條,既然寫了,葉正信就一定會說到做到!就算……兒子已經(jīng)不在了,明年他也會去為他償還那些土豆。但幺老大他們這時候就開始逼債,明擺著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不想再去跟他廢話,葉正信踏步向前,幾乎跟幺老大面對面地對持而立。
“鋤頭用來打人,你會嗎?”既然對方不敢動手,葉正信決定幫他一把。
“什……什么!”幺老大吃驚。
葉正信眉毛一豎,抬手就一把奪過鋤頭,當(dāng)幺老大突然感覺手指發(fā)麻的時候,鋤頭已經(jīng)到了葉正信的手中,只見他雙手一握膝蓋一頂,“咔擦”一聲瞬間掰成兩節(jié),而后扔在地上。
“你……”幺老大大驚失色,掰斷鋤頭桿兒不單是力氣的問題,還要手上有功夫,他不明白這個從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幺老大呆呆的楞在原地,自己等人明明是四個打一個十拿九穩(wěn),為什么會這樣?他已經(jīng)沒有勇氣說出一句話,甚至一個字。
看著幺老大吃癟,葉正信真想借機會敲詐他一番,弄個幾斤糧食來用用,半天后,還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種事兒,他……真的做不來。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了?”
錢老三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看到地上這幅場景,驚詫萬分!本來還在寒洞跟人家閑聊,靜等外面?zhèn)鱽硐灿?,可左等右等不見有人進來,只好親自出來看看,卻不承想見到這幅場景。
就算打死他,他都不敢相信這幾個人是被葉正信打殘的!
“你……姓葉的,看來陽埠莊子是裝不下你了……我……錢家老三,不敢說德高望重,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如此行徑簡直就是陽埠莊子一大禍害,人人得而誅之,今天,我就要為民除害……”錢老三吹胡子瞪眼,一副在世包青天的口氣。
錢老三剛才說的是“錢家老三,”而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臭名昭著,而“錢家老三”就代表著自己是錢保長的三兄弟,這一點,說明錢老三還是很會說話的。
話畢,他就撩起了衣服準(zhǔn)備拿出手槍。
葉正信給幺老大掰斷鋤頭桿兒后,就一直覺得不對勁,幺家兄弟倆不是做起了王仁義的狗腿子嗎?怎么會趁主子不在,突然朝自己發(fā)難?自從錢老三突然冒出來,他就瞬間明白了一切。
葉正信本就正在聚精會神地防備著錢老三,見他出現(xiàn)掏槍的動作,立刻眼疾手快地一步踏前,手槍剛剛掏出腰間,就被葉正信一把奪了過來,然后,“嗖兒”的一聲,隨手扔到了山下!
“咔巴,咔巴,”手槍落地聲傳來,黑夜中只有月光灑落,手槍傳來幾聲輕微的聲響,便已杳無蹤跡。
“哎,啊……我的……”錢老三張口結(jié)舌面紅耳赤,肺已經(jīng)快被氣炸,只是張著嘴巴看著崖下,半天嘴巴都沒合攏。
這可是他兒子花了上千個大洋才給他買來的防身之物,才玩了沒幾天,就這么沒了?而且找都沒地方找。如果是白天或許能夠順著手槍飛出去的方向找回來;但此刻黑燈瞎火,在這茫茫的懸崖之下哪里還有尋找到的可能。
葉正信暗道:好險!如果不是漢陽曾經(jīng)跟自己說過錢老三有一把手槍,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三叔,你剛才說什么,除害!你是說我嗎?”葉正信的口氣陰冷,手上關(guān)節(jié)被捏得“咯咯”作響。
他從不害怕錢老三,就算上次被錢老三破口羞辱,就算今晚被他諷刺,葉正信都忍了下來,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是妹夫錢嘉豪的三叔,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自己,已經(jīng)讓葉正信忍無可忍,如果錢老三再敢出言不遜,他決定好好教訓(xùn)他一番,管他什么長輩,管他什么親戚。
一個是一地的哀嚎和呆若木雞的幺老大,一個是錢老三圓滾滾不可思議的眼神,霎時間,時間定格!
如今,錢老三唯一仰仗的手槍也成了石頭縫里的鐵疙瘩。他氣得心肝兒疼痛,而三丈怒火又立刻被自己一盆涼水澆滅,他哪里還有勇氣繼續(xù)針對葉正信!曾幾何時,還以為憑借自己五大三粗的身量,一拳就能打爛葉家老大的腦袋,此刻,他終于明白,似乎反過來才對。
心虛嘴不爛的錢老三,顫抖的手指指向葉正信!
“你這個混賬,你……我可是嘉豪的三叔,是你的……哎呀……”錢老三不敢動手,只能賣弄自己長輩的身份。
管他三叔四叔,還是七叔八叔,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親叔,當(dāng)錢老三習(xí)慣動作的再次用手指指著葉正信的時候,已經(jīng)被葉正信一把握住,握住的正是那根沒有修養(yǎng)的手指,他猛的折了下去,當(dāng)時痛得錢老三齜牙咧嘴,冷汗直流。
“混賬,混賬王八蛋,放開我,你……好大膽……啊……”
錢老三雙腿彎曲,想要緩解手指的疼痛,可是隨著他下蹲的動作,葉正信也再次用力。從遠(yuǎn)處看上去,似乎錢老三正在給葉正信下跪,正在乞求對方的寬恕。
葉正信怒目圓睜,把臉貼近錢老三,冷冷地說道:“三叔,你知不知道,你這根手指早就應(yīng)該剁下來,它……太沒有教養(yǎng),太不禮貌!三叔……你還空著一只手,怎么不用他來打我呢?”
這話說得純粹是諷刺,就算空閑著一只手,錢老三也不敢向葉正信揮動拳頭,如果再被抓住……
任你張狂,任你囂張,曾經(jīng)做下的孽,總會有人記得!當(dāng)張狂過頭,沒了做人的底線,要債的人已經(jīng)悄悄爬上你的炕頭兒,掐住你的脖子,對你“嘿嘿”冷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葉正信不再忍讓,這不是,錢老三的報應(yīng)來了!
“哎呀……正信吶,我說正信啊……放手,快點放手吧……我是你三叔,我只是和你開玩笑!”
“開玩笑?哼!”葉正信對錢老三的求饒嗤之以鼻,信他才怪!葉正信正在“嘿嘿”冷笑:“不對啊,剛才你不是說要除害嗎?”
葉正信從來沒有這么痛快過,他已經(jīng)忍受了太多,太多!一朝爆發(fā),心中的暢快無法抑制。
好人難做,因為好人都會用心去做,而好人的墮落同樣也是一瞬間!若是沒有了家人的牽絆,沒有了美好的愿望,更加沒有了自己的信仰,而讓他徹徹底底地去做一個惡人,他必會凌駕于惡人之上,做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除什么害啊……我只是嚇唬你的,我要是對你開槍,我侄子還不恨我一輩子……正信吶,快放手,快放手啊……啊……啊呀……我是你三叔,你信我?。 卞X老三看似嘴硬的話,卻夾雜了諸多哀求。
其實,錢老三說的是實話,別看他整天耀武揚威的好不氣派,實際上,剛才就算他把手槍對準(zhǔn)葉正信的腦袋,也不敢隨便開槍,他只會讓葉正信給他跪下或者受到百般羞辱!
半天后,葉正信嘆了一口氣,終于選擇相信錢老三,放開了他的手指,只為一句話,他真的是“三叔?!?p> “嘶……哎呀……”終于解脫,錢老三捧著受傷的手指,痛得彎下腰桿子,把已經(jīng)失去知覺的手指放到了嘴里,不行,再次夾到了褲襠里,雙眼緊閉,嘴巴打顫。
以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可現(xiàn)實卻老老實實給他上了一課。
此刻,這個平時囂張跋扈的錢老三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一眼葉正信,他知道,手指沒斷,卻也差不多了。
剛才寒洞外發(fā)生的一切說起來老半天,實際上時間僅僅過去了幾分鐘。
葉正信趕緊來到二狗這邊,坐在一旁的張揚立刻雙手扶地后退幾步,他是真的怕了葉正信這個平時看似老實的家伙,嘴上不知嘟囔了幾句什么,眼神定定的看著葉正信從他身邊經(jīng)過。
葉正信并未理睬張揚,看他鼻子還在流淌鮮血的樣子,都懶得多說一個字。
二狗似乎傷得很重,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經(jīng)過葉正信的檢查,還好,身上的骨頭零件兒應(yīng)該都沒有大問題。
葉正信扶著二狗坐起來,用衣袖給他擦去嘴角上的鮮血。
“呵呵,二哥,這次是我連累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該……”葉正信不知該怎么說才好,說話都成了幺老大的半個徒弟,開始結(jié)巴。
不等葉正信說完,二狗為了證明自己也是個有能耐的人兒,喘了幾口粗氣,立刻打斷道:“連累啥,滾蛋!哥……是累得躺下歇會,就算你不幫忙,張揚也賺不到便宜!知道吧,小子!”
二狗一邊說,一邊還捏了捏手中的拳頭,三十幾歲,正是身體強壯的時候,他怎么可能承認(rèn)不是人家的對手。以前的葉正信有時候稱呼二狗為二狗,偶爾也叫一聲二哥,可剛才卻把這聲二哥叫得十分親切,二狗怎么會聽不出來,笑罵完葉正信,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