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呦,二爺爺,您和王大善人也來了。”
剛出去不久的葉正信兩口子,被小剛叫回來,回來后的葉正信首先跟自家長輩和不仁義的王仁義打招呼,不待見王仁義并不代表人家的地位就會低人一等,好比婚宴上遇到某一個你不喜歡的有錢有勢的人,當(dāng)大家落座后總會不自覺地把人家讓到你的上首位置是一個道理。
老太太趕忙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跟兒子說了一下。
“正信,你回來得正好,這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人家長相不錯的一個可憐女人,本來還可以再找一個好人家,你和你二嫂整天眉來眼去,可不要把別人不當(dāng)回事兒!”大羅嫂見正主兒回來,毫不客氣地把葉正信說成一個專門敲寡婦門的人,并且當(dāng)場就是一個屎盆子直接扣頭上。
“這種話你可不要亂講,什麼眉來眼去的,哪有這回事兒!我好生喊你一聲大羅嫂,你今天找上門兒來欺負(fù)我們,你覺得這么做合適嗎?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應(yīng)該是為上次你公公家的事情來報復(fù)我們的吧!”葉正信不想跟她瞎叨叨,直接把話挑明!
“哎呀,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這可是一番好意,你怎么可以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呢?我且問你:地頭上,你有沒有經(jīng)常跟你二嫂聊天說話?你二嫂家半夜墻頭上扔進去的糧食是不是你扔的呀?”
“這……”本就不善于言表的葉正信,被人家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話語一下子塞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別人問什么葉正信就跟著回答什么,本身就已經(jīng)錯了,既然別人問了就說明人家已經(jīng)猜到你會怎么回答,葉正信恰恰是在跟著別人的思路走,而且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
“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兒,我們家都快要出去要飯吃,怎么可能送給別人糧食。”老太太趕緊說話,替自己的悶葫蘆兒子擋下對方一擊。不管她們有沒有證據(jù),反正當(dāng)時的布包上又沒有寫上兒子的名字,不管人家怎么說老太太是絕不會承認(rèn)的。
大羅嫂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得意地輕輕拍了拍二嫂李鳳的肩膀,表現(xiàn)出一副不要怕,一切有我的神態(tài)。
本來有些底氣不足的二嫂,仿佛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激動不安的心情也緩緩穩(wěn)定,她楚楚可憐的眼神柔望著葉正信,她真的希望他能夠答應(yīng)這門親事該多好。
剛才葉正信的臉色大羅嫂全都看在眼里,她不去跟老太太說話,矛頭直指葉正信問道:“正信你可是莊子里出了名的好男人,我問你,這年景糧食到底值不值錢?如此珍貴的東西,有誰舍得隨便送給他人呢!拍著良心說,你就真的對人家沒有意思?”
不等大家說話,她繼續(xù)說道:“雖然李鳳妹子現(xiàn)在可能長相不如從前,不過等條件好了,身上長上幾斤肉,也不比你家現(xiàn)在的婆娘長得差!大家伙兒這是一番好意,將來你感謝我們還感謝不過來呢,說我們是上門欺負(fù)你,這可就沒良心了,我就不信,你晚上摟著婆娘睡覺的時候沒有想過人家李鳳的身子,多一個媳婦你們老葉家的老祖宗都會覺得臉上有光,你說是不是啊?”
大羅嫂看起來是一番好意,句句話卻又是咄咄逼人,甚至葉正信自己沒想過的事情他也會以常理之態(tài)說出,起碼背后的王仁義微微點了點頭。
二嫂原名李鳳,父母希望她能活得像鳳凰一樣高貴驕傲,可是事與愿違。本來大家背后都叫她葉寡婦的,今天卻似乎成了眾人口中的香餑餑,到底是不是這樣,只有大羅嫂心里明白。
大羅嫂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妹,等待眾人眾言的支持。
果然幾個婦女一一開口,對大羅嫂表示支持,居然還有一個婦女開口罵起了葉正信,說他和那個負(fù)心漢“潘仁美”是一路貨色。
葉正信氣得差點一口鮮血噴出,大羅嫂居然把無中生有的事情說得跟真的一樣,他也不敢再糧食的事情上多說什么,只怕自己的嘴巴不小心說多了話再次被人家抓住話柄。
沈大花懷中摟著小剛,實在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她跟葉正信真算是天生的一對,平時跟他的信哥也有不少的話,關(guān)鍵時候就變成一對悶葫蘆,向來就不擅長和他人吵架。
一旁的二爺爺越來越感覺這些婦女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于是也開口道:“老大呀啊,老王家兒媳婦說得可對?”
“二爺爺,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我只是……只是跟二嫂說過幾句話而你,都是一個莊子的人,這又算得了什么?!?p> 說真的,葉正信真想單獨和二爺爺說道說道心中的苦水,委屈不算什么,若是影響了自己跟媳婦的感情才是他最不愿意的。他又把目光看向了二嫂李鳳,他想問問二嫂“為什么?這是為什么?”他不想再娶別的女人,有了沈大花,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足夠了。
葉正信慢慢走向二嫂身邊悵然道:“二嫂,做人可不能沒有良心,我……”可是我了半天,葉正信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我自認(rèn)親戚一場,對你也算不錯,為什么要害我。
當(dāng)葉正信的腳步慢慢挪向二嫂的時候,二嫂就已經(jīng)開始手心出汗倒退兩步,被大羅嫂一把拉住。
“怎么,提上褲子不認(rèn)賬了,想反悔不成,呵呵呵,哎呀,你可真能??!”大羅嫂擋在二嫂李鳳面前,理直氣壯地面對臉色難看的葉正信。
“你……我……”葉正信可以嚇住二嬸,可是對于大羅嫂他真的無可奈何,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給她一巴掌,可惜往往想得到的做不到,而想不到的卻會層出不窮。
“大羅,管好你的嘴,我兒子怎么可能去給別人家送糧食,現(xiàn)在糧食就是我們的命,聽說在城里糧食價格高得嚇人,就算給我們再多的錢,我們也不會賣糧食的,要說送人就更加甭想了!”老太太知道給李鳳家送糧食的事情一定不能說出去,不然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又接著說道:“我問你,他二嫂子,看來是你跟這個大喇叭說我們給你送過糧食是吧,既然如此,你就把證據(jù)拿出來,我兒子也說了,做人要講良心的,可不要隨便有的沒的就拿出來瞎說!”
老太太早就想到了事情的重點人物,就是這個面前的二嫂李鳳。
雖然有大羅嫂給李鳳做擋箭牌,可是人家總不能把她的耳朵給堵上,聽到老太太的責(zé)怪的話語,李鳳表現(xiàn)得楚楚可憐,當(dāng)時收到糧食之后,一時之間有些興奮過頭,第二天也是無意中跟大羅嫂說起晚上墻頭飛進糧食來的事情。
說真的前幾天大羅嫂說要給她做媒把她嫁到葉正信家里,她還有些猶豫的,當(dāng)看著炕頭上熟睡的孩子們,心酸不已,整整一夜淚流滿目!一咬牙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臉皮在孩子們面前算什么,能夠嫁過來才是解決家庭困境最捷徑的方法,所以她就答應(yīng)了大羅嫂所謂的幫助。
既然葉老太太逼問證據(jù),李鳳只好緩緩開口道:“上次家里確實一點糧食都沒有,孩子們已經(jīng)吃了好多天的米糠野菜,為娘的看著心痛啊,在地里做活計的時候,把心里的苦水跟正信說了一下,晚上我就收到了一個包裹,里面有不少糧食,當(dāng)時我就猜到肯定是……哦,應(yīng)該是正信送給我們家的吧?”
這時候李鳳把肯定,改成了應(yīng)該,也就是說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她本來就是一個老實人,為了孩子,只好把臉皮狠狠地摔在地上。
“哈哈哈,應(yīng)該是我兒子送給你的糧食?這只是你的猜想,我的兒子給你送糧食,我這當(dāng)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把眼睛落在了兒子身上:“老大呀,難道是你偷偷給她家送過糧食了嗎?我這當(dāng)娘的在你的眼中難道連狗都不如了?”老太太一副惱怒的神態(tài)質(zhì)問道。
葉正信感覺脊背一陣地發(fā)涼:“娘啊,沒有的事兒,家里就那么一點糧食,兒子要是偷偷送給別人,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不經(jīng)過娘的同意我就敢做出這種事我還是人嗎!”老太太的話說得有些太過夸張,葉正信也跟著老太太說得斬釘截鐵!葉正信明白娘的意思,所以送給二嫂糧食的事情他不敢承認(rèn),也絕不能承認(rèn)。
“呵呵呵,哎呀,你們可真是親娘兒倆呀,感情在這里唱雙簧呢,這明擺著是禿子頭上的虱子,大家一眼就能看清楚,何必狡辯,我們來的時候人家李鳳妹子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好,也不需要什么三書六禮,交換庚帖啥的,人家只要過來做個小的就可以,你們又何必裝得這么可憐,哎!如今這媒人可真是難做呀!”大羅嫂信誓旦旦的邊說著,眼神兒瞟過葉正信,那種不屑一目了然。
大羅嫂似乎認(rèn)定葉正信才是她的突破口,一旦他要是認(rèn)賬,那就大獲全勝。而老太太則是選擇了二嬸李鳳,只要李鳳能夠打起退堂鼓,任憑大羅在這里撒潑打滾也無濟于事。
要是以前老太太態(tài)度不會這么強硬,可是這個李鳳家里還有三個小娃兒的,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她越想越后怕。
“鄙人倒是覺得老王家兒媳,說得有道理!女人嘛,生死為小,貞節(jié)為大,不管是不是你們送的糧食,現(xiàn)在滿莊子的人都已經(jīng)沸沸揚揚,以后還叫人家怎么活,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定下個日子,早日娶人家過門兒吧!鄙人與你二爺爺就是來給你們做證人的,哈哈哈,這樁姻緣也算是好事多磨……難得,難得?!蓖跞柿x一邊說著,一邊把他手中自認(rèn)為很文明的文明棍指了指葉正信和李鳳,仿佛這兩個人本應(yīng)該就是天生的一對兒。
“他王叔啊,這事兒使不得啊,家中已經(jīng)沒有多少糧食,孩子們每天只能勒緊褲腰帶,已經(jīng)餓得不成樣子,這怎么能行?!毕騺矸Q呼王仁義為王大善人的老太太再次把他說成是“他王叔”,明顯也是為了拉近親情多個幫手。
說完之后老太太朝里屋看了看:“倩倩,你出來,出來讓大家看一看,看看我的乖孫女兒都已經(jīng)餓成什么樣子啦?!奔热蛔焐蠠o法爭辯過眾人,那就拿出自己的感情牌,瞬時老太太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緩緩流下。
小倩趕忙來到奶奶身邊,可憐的小丫頭是家里最為瘦弱的一個:“叔叔嬸嬸爺爺,家里沒飯吃了,樹皮草根不好吃,我最喜歡吃窩頭,窩頭才香著來,娘說等以后日子好過了,我們每天都可以吃到窩窩頭!”
可憐的小倩明白奶奶的意思,可是沒人教沒人說,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她不敢奢望白面饃饃,更不敢奢求雞鴨魚肉,她憧憬著將來每天都能吃到窩窩頭,那就太好了,因為她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吃到純粹用苞米面做的窩頭。
沈大花上前一把將女兒摟進自己懷中,她恨吶!恨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們。
聽到這些話,二爺爺有些后悔了,老王家兒媳跟自己說:葉正信和李鳳早就兩情相悅,只是邀請自己來做一個證就好;沒想到居然出現(xiàn)這么多的曲折,早知如此自己就不來趟這趟渾水。
二爺爺年事已高,已經(jīng)七十幾歲的人,他嘆了一口氣:“仁義說得有道理啊,不過看正信家的這個樣子,恐怕再娶一房小的似乎也不合適,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要不,我看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等日子好過啦,若是她們兩個你情我愿咱們再來,省的以后留下一些埋怨?!?p> 二爺爺其實是一個通情達(dá)理的人,同樣也是一個耳朵根子軟的人,原則不能堅持到底!不過他的這些話對葉正信家里卻是幫了大忙,因為李鳳已經(jīng)開始猶豫。
聽到老爺子意見,葉正信一家非常感激,人家畢竟是莊子里的老人。王仁義雖然有錢有勢他也沒有急于辯駁,他想看看這個大喇叭大羅嫂到底還有什么本事。
“呦,我說葉老爺子,話可不能這么說,過段時間是幾天???事情長時間地拖下去,人家李鳳妹子走路都會被別人戳脊梁骨,那怎么能行呢!”果然大羅嫂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不達(dá)目的誰的賬她都不買。
二爺爺并未作答,大喇叭不懂事,自己也不能跟著她瞎胡鬧!什么禮、書、仁、義、廉恥等等,在大羅嫂面前哪能講得通,自己也只是說了一句公道話而已,面對一堆長舌婦他可不想與她們多費口舌,心中已經(jīng)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