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也不掙扎,拍拍手上的點心碎屑,問云七,“秋桃是吧,你拿的什么?”
云七保持微笑,將湯盅放到桌子上,“紅豆蓮子羹,給姑娘壓驚的?!?p> 云奕嘴里說著“這哪里好意思”,手上卻十分不客氣的去拿勺子,她昨晚因記掛著要出去一趟,并沒有怎么吃東西,回來去廚房已經(jīng)填灶了,也沒撈的著什么吃的,吃兩塊點心才哪到哪。
阿驛捧著臉看她吃羹,云奕看他一眼,“你也想吃?”
阿驛連忙搖頭,“阿驛吃飽了?!?p> 云奕毫不客氣用勺子刮了個干凈。
又吃了幾塊點心墊補(bǔ),倒杯清茶順順喉嚨,云奕站起來舒舒服服發(fā)伸了個懶腰,“走吧,帶你玩去?!?p> 阿驛驚喜,瞪大眼連忙問,“要去哪兒玩?”
可惜不能出府,京都里好玩的地兒多了,云奕有點遺憾,“走,先去廚房弄點東西,我?guī)闳ズ呩炍r。”
“釣蝦?我只在湖邊釣過魚,”阿驛跟在她身后,“怎么釣蝦啊?去廚房干什么?”
“待會你就知道了,”云奕想起個事,扭頭問他,“以前都是誰陪你玩的?”
“少爺啊,白管家,陸沉哥,還有來喜來?!卑ⅢA掰著手指頭數(shù)。
敢情是全府上下輪流帶孩子,云奕一把拉上他的手腕,“好了好了別數(shù)了,走,帶你釣蝦去?!?p> 阿驛使勁點頭,“嗯!”
一下沒摸著脈,云奕輕輕挪了下手指,阿驛的脈不見于寸口,而從尺部斜向手背,異于常人,她草草摸了兩把,走動間呼吸一起一伏影響脈相,除了氣血都很好外她什么都沒摸出來。
阿驛興沖沖的往前跑,變成了他拉著云奕。
算了算了,阿驛這也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事,還是先好好哄孩子玩罷。
湖邊僻靜的角落,云奕挽起袖子,拿柳條穿了雞皮淺淺的擱在水里,沒多久就有蝦來咬食,阿驛見她釣上來幾只,也挽袖子直接下手撕開雞皮串在柳條上,有模有樣的蹲在云奕身邊盯著水面。
說老實待在府里就老實待在湖里,說哄孩子就哄孩子,云奕陪阿驛在湖邊玩了半日,釣上來小半簍蝦,還有幾條小鯽魚,可把阿驛給歡喜壞了,巴巴的捧著小魚讓王管家給他找個水缸養(yǎng)著。
王管家也新奇他們能釣上來東西,找了個淺一點的小水缸放了石子水草放他院子里讓他養(yǎng)鯽魚。
阿驛覺得跟著云奕有意思了就一直待在云奕身邊,侯府里的人為此清閑了許多,對這個新來的據(jù)說很得侯爺喜歡的云姑娘充滿了感激。
這邊茶馬大街一溜兒都是茶館飯館,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顧長云常常閑著沒事就來此打發(fā)時間,今日來了興致去了聽雨軒喝茶,聽雨軒三面臨水,是在滄浪湖上蓋起來的茶樓,由幾條寬長木廊連接岸邊,樓下種著大盆大盆的芭蕉,下雨的時候來此聽雨喝茶別有一番滋味。
陸沉抬頭看看艷陽高照的天氣,跟著顧長云走過長廊進(jìn)了聽雨軒的大門。
七王爺趙遠(yuǎn)生比他早一些,叫了滿滿一桌子的茶食小吃,顧長云一來他連忙掀開個新茶杯給顧長云倒茶,“長云快來,這可是剛沏上的楓露茶,香著呢?!?p> 顧長云一撩衣擺坐了,先抓了把瓜子,問,“今日都打算唱什么?”
趙遠(yuǎn)生神秘兮兮的遞過來一沓本子,“今個不唱曲兒,南邊新來的皮影兒班子,一個本子還沒演呢,方才車?yán)习逵H自上來遞了這些本子,說是讓我們挑一挑先演哪個?!?p> “我看看,”顧長云放下瓜子那帕子擦了擦手,饒有興致的一本本翻看一遍,挑出來兩個喜慶熱鬧些的,“我看這兩個不錯?!?p> “行!就先演這兩個!”趙遠(yuǎn)生揮手喊了個差役上來,吩咐他去給車?yán)习暹f個話。
沒多久聽雨軒車?yán)习遘嚱轭I(lǐng)著皮影兒班主上來謝兩位爺賞臉。
“趙兄破費請我吃茶,我便替他賞你們罷?!?p> 顧長云抬了抬手,陸沉拿出早準(zhǔn)備好的兩個荷包遞上前。
車介掂量著手里的分量,暗想還是明平侯大方,忙不迭的道謝,領(lǐng)了樂傻的班主下去。
皮影戲開場,樓上樓下熱鬧非凡,叫好聲時不時大聲響起。
趙遠(yuǎn)生磕著瓜子,也跟著叫好。
顧長云看的很是投入,手邊的茶涼了都沒有發(fā)覺,照例往唇邊送。
還是趙遠(yuǎn)生壓住了他舉杯的動作,給他換了新茶,“嗨,長云,你這看的也忒認(rèn)真了。”
顧長云沒在意,“茶可以天天吃,皮影兒可不能天天看?!?p> 趙遠(yuǎn)生撫掌大笑,“好,長云,今兒個就看個痛快!”
顧長云抿了口茶,嘴角淺淺一點笑意。
云奕帶著阿驛在院子里架起一個烤架烤蝦吃,還要了牛肉羊肉,切成薄片腌好送上來,自己動手拿鐵簽子穿起來。
阿驛沒見過吃蝦的這種吃法,新奇的挨著云奕坐,學(xué)著她的樣子串肉串。
云七站在一旁,遮遮掩掩的看。
云奕索性就喊她一起坐下烤肉吃。
云奕一手掌握火候,一手往架子上放肉串,“阿驛,侯爺可給你說了他什么時候回來?”
阿驛緊緊盯著往下滴油的肉串,“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行吧,”云奕遺憾的撇撇嘴,“侯爺出門吃好吃的,我們不給他留了?!?p> 阿驛不樂意的哼唧了一聲。
顧長云是用完飯回來的,聽王管家說阿驛跟著云奕又吃又玩了大半日,不覺有些驚訝,“玩了什么?”
王管家笑瞇瞇的揣著手,“云姑娘喊著阿驛去釣蝦,回來烤了肉,現(xiàn)在正在花園大空地上放風(fēng)箏呢?!?p> 顧長云自言自語,“那么老實?”出去看果然天上一上一下飛了兩個五顏六色的紙鳶,笑道,“她還真是會哄人玩?!?p> 王管家說,“侯爺,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讓他們玩罷,我回去歇一會兒?!?p> 顧長云進(jìn)屋,聞見涼掉的肉香,在屋里轉(zhuǎn)一圈看見床邊小幾上擺了一盤肉串一盤烤蝦。
云奕來找他的時候瞥一眼床邊的肉串已經(jīng)沒了,顧長云躺在美人榻上閉目養(yǎng)神,手邊擺了一壺山楂茶。
云奕拿一根細(xì)草撓他的鼻尖。
顧長云伸手打開她的手腕,懶洋洋出聲,“阿驛呢?今兒怎么那么老實?”
“阿驛玩累了回去睡了,”云奕坐下,“侯爺,商量個事?”
“說?!?p> 云奕拿細(xì)草撓他的手背,“晚上我出去一趟?!?p> 顧長云抬起半邊眼皮看她,半晌,“侯爺準(zhǔn)了?!?p> 云奕連忙賣乖,“沒一會兒,我挺快的?!?p> 顧長云沒理她了。
入夜,周孝錫不敢回府,夜市人多,他找了家茶樓坐在角落里要了壺綠茶提神。
他坐在一樓大廳里,大廳里臺子上有演木偶戲的,歡聲笑語不斷,周孝錫抖抖索索的捧著熱茶水吸溜,好不容易沒了那種一直被人盯著的感覺。
一有人走進(jìn)他馬上就打起精神將來人上上下下瞅幾個來回,生怕是要來對自己下手的。
周府是回不了了,眼看著茶樓打烊,周孝錫隨著零零散散幾個茶客走出茶樓,專揀人多的地方走,縮著脖子準(zhǔn)備找個旅店先住上一晚,可后面那條街才有旅店客?!?p> 周孝錫瞅了眼前頭沒幾個人影的大街,猶豫了一回咬咬牙拐進(jìn)了一旁的小道,打算從小道穿過去到后面街上。
小道就是小道,一到晚上顯得又黑又窄,寂靜無人,偶爾聽得幾聲狗叫,周孝錫害怕的裹緊衣裳,悶著頭往前跑。
一聲悶響,腿上傳來劇痛,周孝錫一個踉蹌險些趴到地上,本能的伸手抓住身邊的東西穩(wěn)住身形。
大氣還沒喘勻,周孝錫感覺到手下是一條人的胳膊,頓時一僵,費力的扭頭看去。
云奕一條胳膊被他抓著,伸手摘下兜帽,對他淡淡一笑,“不巧,周大人,又見面了?!?p> 這人怎么沒個聲息就出現(xiàn)了,周孝錫連忙撒手,雙腿一軟直接就要跪倒下去。
云奕鉗住他的胳膊拽住他,假笑,“大人,地上涼?!?p> 周孝錫顫顫巍巍的扶墻站了,才看見地上橫著一根樹枝,也不知該慶幸這打過來的只是根樹枝還是怎么,周孝錫后背出了一層冷汗,啞聲道,“你到底想干什么?!?p> “我能干什么呢?無非就是過來威脅大人幾句讓大人早些說出背后之人,周大人,我若是您早就去尋了背后的主子將昨夜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決不會選擇在茶樓躲上一日三更了才抄小路找個地方住,”云奕無奈嘆氣,踢開地上的樹枝,“實在是太危險了?!?p> 周孝錫往背后摸索著墻壁,隱隱有想往后拔腿就跑的架勢。
云奕揚(yáng)手掀開斗篷露出腰間短刀,利索將短刀抽出挽了個花樣再收回去,輕笑,“大人,我還帶著刀呢?!?p> “周大人這是什么表情?這回我可沒說要問您主子是誰。”
“還請周大人給您主子帶句話,就說,”云奕俯下身揪起周孝錫的衣領(lǐng)逼他抬頭看著自己,陰冷一笑,“不管你是誰,可要給我藏好了,千萬別讓我逮著你。”
說完,將周孝錫往墻上重重一丟,“行了周大人,夜涼,您還是趕緊回府看看,大公子挑燈夜讀,瞧著也怪辛苦的?!?p> 周孝錫渾身一顫,“你好生歹毒!”
“我干什么了就又歹毒了?”云奕不以為意的笑笑,“京都險惡,陰損的招兒多著呢?!?p> 周孝錫來不及多語,踉踉蹌蹌的往周府的方向跑去。
云奕站在原地看他狼狽的背影,好笑,這人明明就拋下全府老少一個人在外頭躲著,現(xiàn)在稍微一提周府又緊張的不得了,膽子小干不成大事,為什么偏偏選了他做棋子。
云奕還正細(xì)想,一個聲音自身后響起。
“怎么?對周大公子念念不忘呢?”
云奕回頭,顧長云站在小道兒盡頭,渾身裹在斗篷里,歪著頭看她。
“侯爺,我怎么聽著您有些吃味???”
顧長云睨她一眼,“侯爺該找人給你治治耳朵?!?p> 云奕點點自己的耳廓,“靈著呢?!?p> 顧長云一言不發(fā),側(cè)過身。
云奕慢慢走到他身邊,見他神色淡淡的,扯了扯他的衣裳,“侯爺?”
顧長云低頭看她夾著自己斗篷的兩根手指,微微一掙,轉(zhuǎn)身就走。
云奕站在原地看他。
顧長云走出了一段距離,見她沒跟上來,回眸,“又嚇得腿軟了?”
“那怎么能?”云奕快步跑過去,笑道,“侯爺又要給我壓驚嗎?”
“看你表現(xià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