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顧檐霂的心緒是復(fù)雜的，在這個她還熟悉的地方，在她還殘存著在此讓人奴役的記憶的時候，她竟搖身一變，成了這里的客人。一個在吳宅的人看來是個寒酸的、不體面的、不氣派的客人。

　　“你，抬起頭來”堂上端坐的華貴太太開口，語氣冷冰冰的。另一旁的中年男人，定睛觀瞧，他的眼睛滴溜溜的顯出精明的光來，這個眼神讓顧檐霂想到吳仁亮，可她得鎮(zhèn)定，于是便也直直的看向那個男人。

　　“跪下，你這個賤婢”兩人看來已識破了她的身份。

　　“你說，我的兒子仁亮是怎么死的”。貴太太幾乎是蹦下座位的，惡狠狠的似要吃人。眼看她的一雙手就要握住顧檐霂的脖子。

　　吳鎮(zhèn)邪擋在了顧檐霂的身前，出手制止了發(fā)瘋的婦人。

　　“母親，您且息怒，仁亮是個精壯男子且手下有一群勇悍的隨從，小荊只是一個流落異鄉(xiāng)，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她怎么能傷及仁亮的性命呢？”吳鎮(zhèn)邪的聲音不緩不急，他面容謙和，可是眼神卻透露他不可質(zhì)疑的態(tài)度。

　　貴婦人不再發(fā)作，只是冷哼了一聲，又回到座位。

　　堂上的中年人到顯得鎮(zhèn)靜地多。開口問話竟還帶了一絲笑意。

　　“吾兒，一路上可還安穩(wěn)？”

　　“托父親的鴻福，一路上倒也平安無虞?！?p>　　中年男人捋捋胡須，微微點頭。

　　“只是我在一山野小店病倒，承蒙小荊姑娘照料，才得以痊愈”說罷，吳鎮(zhèn)邪看向身邊的顧檐霂。他的眼睛這時才流露出些許溫情。

　　“嗯嗯，我知道了。鎮(zhèn)邪，你與小荊下去歇息吧。”

　　“是，孩兒告退”吳鎮(zhèn)邪躬身施禮，這才攜著小荊離開。

　　顧檐霂和吳鎮(zhèn)邪走到院子里，倆人才覺得心頭輕松不少。

　　“剛才，難為你了”吳鎮(zhèn)邪望著她。小荊抿嘴一笑，吳鎮(zhèn)邪能看到那笑容里的苦澀與無奈。他也明白這苦澀與無奈是因誰而起。

　　吳鎮(zhèn)邪的住處依舊是老樣子，家具物什都是那樣的讓人感到親切。吳宅里的其他人的室內(nèi)裝潢，吃穿用度皆是極盡奢華之能事。他們體面，他們?nèi)A貴，可顧檐霂總覺得他們像鋒利的刀子，沒法靠近。而吳鎮(zhèn)邪是吳宅的特例，她在那個午后走進(jìn)他住所的門，就知道了。

　　兩個人在方桌旁坐下，吳鎮(zhèn)邪則烹茶，他的動作有條不紊，茶香裊裊，滿室清雅。顧檐霂則用手支著腦袋看他，他烹茶的樣子很專注，也很小心。吳鎮(zhèn)邪知道她在看著他，他帶著笑意，顯出了淺淺的酒窩。顧檐霂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輕輕的戳了戳他的臉頰。吳鎮(zhèn)邪微微一頓，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吳鎮(zhèn)邪雙手奉茶給顧檐霂。

　　“顧姑娘，請用茶”他帶著開玩笑的意味。

　　“吳公子，咱們一同暢飲”顧檐霂心領(lǐng)神會，也有點開玩笑的回應(yīng)。

　　茶水溫潤，入喉清甜。顧檐霂一直記得這杯清茶的滋味。顧檐霂回味茶水的滋味，吳鎮(zhèn)邪望著她

　　“小荊，當(dāng)你一人在外可要留意別人遞來的茶酒”。他的眼睛里帶著淡淡地憂郁。

　　“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他接著說。

　　顧檐霂不說話，只是沖著他笑，握住了他的手。當(dāng)她隨著吳鎮(zhèn)邪匆匆的從林中小屋離開時，她隱隱覺得有事要發(fā)生，她覺得自己是庸人自擾，可是卻怎么也忘不了心中的那絲驚悸。她仿佛置身在了與母親爭吵后，那個悶熱的下午。那個逼仄的屋子里有她撕碎的紅燈籠以及被踩踏的凌亂不堪的紅色嫁衣。那時窗外空空，她只是疲憊的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