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不堪的昏暗房間內(nèi)只有不停的流水聲,讓人坐立不安。
“你洗夠了沒有?”威爾金放下手中快被翻爛的書,不耐煩的說。
邦迪爾回過頭,眼中滿是血絲,被水洗的幾乎褪色的皮膚讓人聯(lián)想到枯死的白色樹木,被水打濕的頭發(fā)也不在隨著頭部的扭動而飄動。
威爾金被這一幕嚇到了,只能乖乖的埋頭繼續(xù)看書,余光瞥見邦迪爾回過頭去。
不知過了多久,讓威爾金十分煩躁的水聲戛然而止,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傳來。
威爾金小心翼翼的抬頭,好像因為之前的事在害怕什么。
只見邦迪爾已經(jīng)恢復了往常冰冷的樣子,右手持槍站在門口。
邦迪爾用槍尖敲了敲扭曲變形或是已經(jīng)四分五裂的門框:
“不想等死就跟上!”果然已經(jīng)恢復了,一幅漠視的口吻。
不是你在浪費時間嗎?威爾金心里一陣嫌棄,可還是起身走向門口,他甚至沒想起自己裝滿東西的大袋子。
邦迪爾也一臉嫌棄的看著威爾金朝他走來......
來到無人的大街上,之前作為戰(zhàn)場的痕跡已經(jīng)被打掃干凈了,連一滴血都看不見,可是淡淡的火藥味和血腥味可是消不掉的。
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威爾金捏住了鼻子,發(fā)出怪異的聲音:“我們接下來去哪?”
邦迪爾沒有回答,只是在街道上走的更快了。
“他還沒死.....”不知是哪來的聲音。
威爾金只能一臉無奈的跟在他后面。
二人再次拐入小巷。
“額......你就那么喜歡小巷嗎?”威爾金忍不住吐槽道。
“不!只是因為這里沒人?!卑畹蠣栯p手抱在胸前,在小巷盡頭轉過身來面對著威爾金。
“接下來,我們得去救那個胖子......”
一塵不染的白色的房間內(nèi),被睡夢中麻痹的疼痛開始恢復,感覺全身空虛的男人睜開眼。
遺憾的是他甚至沒有力氣完全睜開他的眼睛,只能半睜著眼艱難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同時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盈,小巧了不少,這讓他有種不適與快感。
可是,他看到了自己身上大量褶皺的皮膚。
“這是,什么鬼?!”他的喉嚨像是完全不屬于他,每一次說話都像有刀片劃過。
喉嚨的疼痛讓他睜大了眼,把那恐怖的軟綿綿的皮膚看的一清二楚。
那變得比迦隆臉都白的皮膚現(xiàn)在充滿了褶皺,軟綿綿的皮膚比任何關節(jié)活動處的皮膚堆的都厚,堆的都高,像是被沸水燙過一樣。
由于完全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進了房間。
當那人影的影子走到他的身上時,他才開始活動那落枕似的生銹頸椎,忍著痛抬起頭來。
那人影自然是迦隆了。
迦隆只是低著頭盯著他看,沒有說什么,他也一樣,他可從沒見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可不希望這個男人從自己的嘴里得到什么關于自己同伙的信息。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奇怪了,落后于時代的長袍上沒有半點灰塵,金色長發(fā)垂到胸前,單框眼鏡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加上他那能洞穿人心的,充滿猜疑與冷靜的眼睛以及那充滿壓迫感的身高,讓他打心里感到不安。
“你們,對我做了什么?”他顫抖著發(fā)問。
迦隆的頭發(fā)微微搖動,面無表情的臉上帶上了他標志性的詭異微笑。
迦隆轉過身走到一旁,那里好像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罐子,里面裝滿了黃色的油狀物,還有些許白色的沫子。
聯(lián)想到他自己那皺巴巴的皮膚,以及各種異常......
“你...你!”怒火與悲傷讓他喪失了思考能力,原本無力的手腳此刻充滿了力量,他試圖站起來。
可是來自腹部和背部撕裂感痛得他直翻白眼,只能無奈被血肉撕裂之痛鎮(zhèn)壓在椅子上。
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抓狂似的用瘙癢無比的雙手翻開由松散的皮膚堆疊而成群山,在那令他自己感到惡心的腹部皺皮之下,有著一個已經(jīng)縫合但是尚未愈合的巨大創(chuàng)口。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淌著少量鮮血,咬著牙忍受著灼燒般的劇痛。
這一切讓他剛剛蘇醒的意識開始模糊,差點再次昏死過去。
在那堆皺皮中,他還找到了一個被處理過的彈孔。
這一切讓他想吐,特別是想到那些黃色的油狀物來自他自己。
“你...你簡直是個惡魔,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他無視喉嚨的劇痛沖著迦隆吼道。
接著,他就因為惡心而開始干嘔,他的肚子里可沒有什么可以吐的。
迦隆低下頭,頭發(fā)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眼,身體微微發(fā)抖:“哈哈哈哈哈哈!”
他狠狠的盯著眼前這個怪異的男人,牙齒咬的噠噠響,恨不得用他的牙齒了結眼前的惡魔。
但是,他突然恢復了理智,也許是驚人的疼痛,也許是過去美好的回憶,他察覺到了雙方的實力差距:
“你們快點殺了我吧,我好去天使(阿提蘇)那告你這惡魔的狀?!?p> 哀求的聲音讓迦隆抬起頭來,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可是迎接他的卻是迦隆帶著嘲諷語氣般的特殊安慰:“放心,在你失去利用價值之前,你是不會死掉的?!?p> 這一刻,迦隆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更加陰森,更加詭異,也正是這一刻,他借助燈光看到了迦隆眼中無盡的罪孽。
他在驚恐中咽了咽口水,眼睛開始充血。
“你覺得,會有多少人為你而死呢?”迦隆笑著說完這段令人絕望的話語。
“不...不!”他的嗓音開始模糊。
笑聲響徹了地下城,久久不能散去。
一陣冷風吹來,讓威爾金有種陰云密布的感覺——他曾在虛擬現(xiàn)實機器中體驗過草原上的暴風雨。
“那個胖子是你的朋友?”聽到他說要救那個胖子,威爾金毫不猶豫的問道,后來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那胖子可是給他提供了填飽肚子的食物,當然,想這么做的也不止他一個。
“不,不是我的朋友,是她的朋友?!卑畹蠣柮鏌o表情的說道。
“她?”
她到底是誰?。客柦鹣氚寻畹蠣栕テ饋砗煤脝栆环?,他那副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說清楚的樣子讓威爾金很生氣。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我看你,你看我,看看誰先說話的尷尬情況。
威爾金無奈的朝邦迪爾走去:“那么,怎么救那個......”
威爾金突然說不出話來,腳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差一步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正當威爾金一邊說著一邊朝邦迪爾走過去時,只剩一把的黑色長槍在邦迪爾手中靈活的轉動著,不過又很快停了下來。
鋒利的槍刃直指威爾金的咽喉,像是給了一個驕傲自大的家伙當頭一棒,把他打醒了。
“[他]把胖子劫走,作為人質,那么...”邦迪爾的眼中閃過一抹黑色,槍刃離威爾金的咽喉更近了一步,威爾金被嚇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他可不打算逃跑。
“你得暫時作為人質,作為交易的籌碼?!卑畹蠣柕脑捳Z聽上去完全沒有溫度,像是一塊堅冰直插威爾金的內(nèi)心。
威爾金強顏歡笑:“那么,我能大喊救命把他引來做交易嗎?”
“不。”邦迪爾收好手上的長槍,“你對我而言的可比那胖子重要多了。”
“意思是,你不打算把我交給[他]?”威爾金趕忙問道,像是重獲希望一樣,眼中甚至閃出了金光。
威爾金早就知道了[他]是指那個可怕的男人——迦隆,可是看樣子邦迪爾明明知道迦隆這個名字卻一直不愿意用這個名字稱呼他,不過之前他離開隔間到大街上查看動靜時倒是說過要特別警惕[名為迦隆的人]。
“對,兩個我都不可能交給他。”這話讓威爾金放松了不少,雖然邦迪爾在之前與迦隆的交鋒中完全處于下風,但是逃命總還是做得到的吧!不過,帶著兩個人逃命?
威爾金想到這里,突然又有不好的預感。
“我要制造足以將他引出來的騷動。”邦迪爾握緊了長槍,不過這次槍刃是朝著地面。
威爾金想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就停下來了。
“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蓖柦鹂粗畹蠣柕挠白与x開了小巷。
威爾金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現(xiàn)在,又只剩我一個了嗎......”
邦迪爾放任槍刃與路面摩擦著,一路帶著火花朝遠處的人影走去......
“你又來了啊?”迦隆站在高樓樓頂,看著底下在黑影叢中殺出血路的少年。
到底是什么時候?
這兩把槍傳到了少年手里。
積淀了無數(shù)罪惡的血液。
連想想就會覺得惡心的存在。
在少年手中卻是為了完成她人愿望的殺戮兵器。
邦迪爾在黑影叢中迷失了自我,就像過去在殺戮中一樣,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血液飛濺,一次又一次見證生死更替,幸運的是,他無法想起那些,只需要忍受眼前的一切即可。
在他的眼中,揮舞的長槍不知疲倦的擊中各種要害,黑影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可是更多的黑影們又如潮水般向他涌來。
但是,在這一刻,因不斷殺戮而意識朦朧的他想起了少女的面龐,想起了少女的托付。
“真是...無可救藥?!边@聲音小到連他面前的黑影都無法聽清。
名為邦迪爾的少年穿梭在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用敏捷的身姿躲過從四面八方的子彈,用手中的長槍與面前手持各式武器的黑影們戰(zhàn)斗著,實力過于懸殊,黑影們的損失越來越大,恐怕很快,這座地下城市的下水道就要變成血河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邦迪爾連忙剎車,特制的鞋底與地面甚至擦出了火花,迦隆一到場,總黑影紛紛退到一旁,所組成的人山人海包圍了他們。
邦迪爾把手中的長槍放回背后,他知道無法以武力取勝:
“你看上去是準備來此交易的?我的歡迎儀式還不錯吧!”迦隆開口了,臉上和邦迪爾一樣蓋上了一層陰霾,“看你兩手空空,難道說是陰謀嗎?”
“不...”邦迪爾簡短的回答,“你得先把那人放了,保證他余生的安全,我保證不會帶走威爾金?!?p> “哼?”迦隆知道只要威爾金沒有被邦迪爾帶走,他無論如何都找到的到他的,這倒是讓迦隆放松了警惕:
“所以你不打算完成你的任務?”
很致命的問題,可是邦迪爾很冷靜:“我有新的任務了,那就是將你徹底殺死!”
說完,邦迪爾看向四周,四周的黑影果然如他所料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不是現(xiàn)在?!卑畹蠣柕恼Z氣無比堅定。
迦隆笑了,真心的笑了。
“好吧,人我現(xiàn)在放。”
迦隆一個轉身,身后幾個黑影扛著一個全身纏滿繃帶的人走了出來。
那人全身被繃帶完全覆蓋,只能看到兩個鼻孔,這哪怕說是算是尸體邦迪爾也不會懷疑。
但是,生命的氣息無法被錯覺遮蓋,邦迪爾能感受到繃帶人的呼吸。
繃帶人好像是知道了情況,在原地掙扎著。
邦迪爾將耳朵湊到繃帶人的嘴邊。
從生死接壤之地傳來了聲音:“替..我,殺了....他們!”
“芝....芝賽娜.....”
用盡生命力發(fā)出的聲音讓邦迪爾的血液開始沸騰,大腦被戰(zhàn)斗的欲望所支配,當然,還有那個名字。
不等繃帶人說完,邦迪爾已經(jīng)站起身來。
還沒等他再度揮舞他的長槍,將三個人包圍的黑影眾把另一個人推進了包圍圈。
那人釀釀蹌蹌的倒在繃帶人旁,險些壓了上去,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邦迪爾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金發(fā)的少年威爾金。
“你這礙事的家伙?!卑畹蠣枠O力遏制怒火,還有那割心般的殺戮欲望。
“我也不想啊?!蓖柦鹋牧伺臐M臉的灰塵。
邦迪爾冷冷的笑了,對著迦隆笑了,回應他那可怕的微笑:
“迦隆,你接下來,要怎么做呢?”
“太著急可不好,我會讓你們死的溫柔點,至少不會扒了你們的皮?!卞嚷【嫠频脑捳Z讓威爾金一臉吃驚。
威爾金爬了起來,指著繃帶人:“這家伙,難道是....”
邦迪爾一瞬間離開了原來站立的地方,手握長槍朝迦隆飛去。
這一次,邦迪爾如愿以償?shù)囊姷搅搜?,殷紅的血在迦隆胸前炸開來,不過,那并不是新鮮的血液。
長槍直直的插入了迦隆毫無防備的胸口,先是撕裂了他的黑色長袍,然后破壞他的皮膚,最后洞穿他的血肉。
邦迪爾沒有乘勝追擊,他把長槍留在迦隆的身上,向后一跳跳到了威爾金身邊,威爾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迦隆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別的表情,那是吃驚,也是憤怒,死白的皮膚因怒火而扭曲了。
還沒等威爾金反應過來,在他們?nèi)酥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道火焰。
耀眼的紅色與黃色交織在一起,組成一條條線,在地上灼燒出各種圖案。
靠近的黑影被火焰點燃,紛紛潰散。
迦隆面目猙獰,一只手抓住胸前的長槍:“什..么!”
可以說,迦隆在威爾金心中的形象已經(jīng)被毀了。
火焰構成了一個復雜的幾何圖形,還有幾個奇怪的符號,一聲巨響,一道亮光,除了迦隆外在場所有人都意識都變得空白。
一種身體突然上升又突然下降的感覺令人感到非常不適。
威爾金睜開眼,眼前的沙粒正反射著耀眼的陽光。
一抬頭,他看到了少女白白的膝蓋,以及,久違的灰色天空,現(xiàn)在,那灰蒙蒙的天空對于他來說是無上的禮物。
“看來,成功了呢!”少女起身了,像是在歡迎他們。
倒在少女腿邊的威爾金也拖著疲憊的身體站起身來,看著遠處黃色與灰色的融合之處。
“到底,還有什么在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