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盛強在剛當(dāng)上“反項先鋒”的時候有多風(fēng)光,現(xiàn)在就有多狼狽。
他在聽懂《本草綱目》歌詞的意思時,就知道自己鐵定要挨罵了。
而且,還是挨一頓大罵。
所以他根本就不去看自己快博的私信,還把那些嘲諷項樂章說唱的動態(tài)全部刪掉了。
他以為這樣就能躲過這頓罵。
然而,不行。
即使他刻意在躲,罵他的消息還是不斷往他臉上跳。
打開瀏覽器,瀏覽器推送的文章的標(biāo)題是《刪得掉動態(tài),刪不掉崇洋媚外的心》。
打開D站,熱榜第一的視頻標(biāo)題是《項樂章一首<本草綱目>打了多少人的臉》。
去看騰信的公眾號,個個都在夸贊《本草綱目》,贊揚它背后所代表的精神——夸《本草綱目》也就算了,他們還都愛把他段盛強拎出來公開處刑一番。
“某位段姓藝人曾經(jīng)公開表示表示中國風(fēng)和說唱不搭,但是項樂章項老師用事實教育了他?!?p> “我始終覺得,華國說唱的未來不是碰瓷和diss,而是像《本草綱目》這樣有態(tài)度有思想有精神的作品?!?p> “祖國已經(jīng)非常強大了,某些人骨子里的崇洋媚外什么時候才能消失?”
就連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場的音樂軟件單曲評論區(qū)里,也看不到了粉絲們的彩虹屁,取而代之的則是罵他的留言。
“就你懂說唱啊?”
“華國說唱圈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敗類?自己玩不明白中國風(fēng),就說中國風(fēng)很丐?我覺得是你的膝蓋太軟,容易向西方下跪吧?!?p> “你還好意思嘲諷人家項樂章舞臺動作少?人家舞臺動作少,但是自然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mv,動作僵硬跟什么似的?!?p> “呵呵,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以為你真的很有水平,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唉,不說了,脫粉了?!?p> “……”
即使把這些軟件全部卸載,放下手機走上街頭,想要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尋找一絲安寧,他仍然無法得償所愿。
因為,街邊的小商店,放的也是“如果華佗再世/崇洋都被醫(yī)治/外邦來學(xué)漢字/激發(fā)我民族意識”。
就在段盛強瀕臨崩潰的時候,他終于想到了一個好去處——說唱俱樂部。
在俱樂部里,有一群一直都不是很待見項樂章的人。
和他們待在一起,應(yīng)該……能輕松一點。
抱著這個想法,他走進(jìn)了一家名為“噴漆與滑板”的酒吧。
這是一個說唱俱樂部的大本營,每天都會有很多rapper或者說唱迷來這里玩。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了。
此時是晚上七點鐘,酒吧剛剛開門,顧客還沒幾個,但準(zhǔn)備今晚登臺表演的rapper都已經(jīng)到場了。
他們圍在一塊吹牛喝酒,并沒有注意到段盛強。
突然,一個剃了光頭的rapper站起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兄弟我昨天晚上熬夜寫了首diss,聽聽看?”
“來一個!”
“來,期待!”
“哈哈,你之前不是說你不寫diss了嗎?”
“嗐,”光頭一擺手,“這不是興致來了嗎?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項樂章和段盛強那事吧?”
“知道知道,圈里人誰不知道啊?!?p> “我老早就看那姓段的不順眼了。馬的,還有臉寫什么《最看不慣某些外行裝x》,最裝x的外行就是他!”
“兄弟,話也不能這么說,人家好歹也是真說唱的第十二名呢?!?p> “十二名有個屁用,還不是被個流量明星吊打了?”
“哈哈哈,說得對,說得對!”
光頭咳嗽兩聲,站到舞臺上,又?jǐn)[了擺手,讓DJ給他點beat。
節(jié)奏響起,他稍微找了下感覺,便張口開唱了。
“有人說中國風(fēng)的說唱很丐,
三觀跟著IQ東倒西歪,
真說唱那個十二名就以為自己很大牌,
還不如滾回田里種菜……”
段盛強實在聽不下去了,轉(zhuǎn)身就走。
背影尤為落魄。
夜晚的魔都川流不息,人潮洶涌,熱鬧非凡。
而他的心里清冷異常。
他戴上衛(wèi)衣的帽子,低著頭,雙手抱胸,混入人潮當(dāng)中,又感覺自己始終在人群之外。
回家的路上,他走過一條小路,碰到了一對母子。
在與那對母子迎面走去時,母親趕緊把她的孩子往自己身邊拽了拽,滿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他猛地一扯頭頂?shù)拿弊?,讓它蓋住眼睛,快步遠(yuǎn)離母子二人,走出了路燈的照射范圍,走進(jìn)了黑夜。
…………
另外一邊,潘明安的心情也非常復(fù)雜。
看著網(wǎng)絡(luò)上茫茫多吹捧項樂章水平的文章、視頻,聽著項樂章那幾首確實很能打的歌曲,他的眼神逐漸迷茫。
這個世界怎么了?
項樂章不就是個只比我?guī)泝|點點,其他什么都不如我的廢物嗎?
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
“你的笑像蜜,甜進(jìn)了我心底……”
他的手機響了。
這個手機鈴聲是他半年前唱的歌,《初戀的味道》,成績非常好,一度登上過周暢銷榜冠軍,算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他以前對這首歌非常滿意。
但是,在聽過《公公偏頭痛》、《海闊天空》和《本草綱目》三首歌后,他突然覺得,這首所謂的代表作,簡直不堪入耳。
他一邊想著找個時間換掉這個鈴聲,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明安?!?p> 是方姐的聲音。
聽起來有點憔悴,隱約還能感受到一絲怒意。
只不過,方姐一直在克制。
她問潘明安知不知道《本草綱目》的事。潘明安說知道。她又問潘明安對此有什么想法。
潘明安沉吟了一陣,說:“方姐,我覺得不對勁。他以前的水平還不如我呢,怎么可能突然間唱得那么好,還寫出了這種級別的歌……”
方姐冷笑一聲,打斷了潘明安的話。
她很想說一句“不要以為你做不到的事,別人也做不到”,但她忍住了。
說實話,潘明安的想法,她以前也有過。
但她派人搜集了很多資料,打探了各種信息,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是:項樂章確實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實力。
這個結(jié)論她也不信,但事實就是這樣,能有什么辦法?
方姐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安慰了一下潘明安,讓他不要過于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說:“我會給你安排一些……橋段,讓你的粉絲和一些路人以為你也有不俗的實力。與此同時,我會繼續(xù)炮制項樂章的‘黑料’,爭取把路人的關(guān)注點從他的實力轉(zhuǎn)移到他的黑料上。
“而你,這兩年給我爭點氣,好好磨練一下實力,多少拉近一點和項樂章的差距。沒有硬實力打底,藝人這碗飯,很難吃得長久。即使……”
即使你爸是地心的大股東之一。
“方姐,放心吧,我會努力的!”
潘明安把胸膛拍得震天響。
但他心里非常沒底。
磨練好實力……
哪有說得那么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