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壓抑
“嗯。”江瀾點了點頭，“但是在我們開始交談之前，我想先請你告訴我，是什么讓你選擇相信我，選擇跟這個可能殺害了你弟弟的兇手合作?！?p> “這很簡單?！碧圃普f完，嚴肅地凝視江瀾半晌。
那坦誠的視線看得連江瀾都有些心跳加速，他心想莫非這人是知道了自己什么秘密？
但是下一秒，唐云的忽然露出孩子一樣的笑容：“因為我崇拜你很久了?。 ?p> “哈？”江瀾心里感嘆，果然這個山莊里就沒有幾個正常人。
“從你稍微有點名氣的時候我就關(guān)注你了啦，周山私鹽案、三劍斬鬼旅......還有最近的醒醐事件，我不相信你這樣的人會做出這種事來，你知道嗎，那時從孩童時期就堅定下來信念，不會輕易改變的?！?p> “聽聞這種東西，可是最靠不住的哦?！苯瓰懱裘?，想讓自己表現(xiàn)得疑心更重一些，雖然他心里對這個年輕人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些緩合了下來。
“當(dāng)然，這只是第一層的理由啦，更重要的是，除了江總管以外，我也沒有任何可以拜托的人了?！碧圃频哪抗夂鋈蛔兊孟駝σ粯愉J利，“我承認我愛開玩笑，但是這一次是真的，我覺得這樣子下去，我們唐家會消亡，這個國家也會毀滅?！?p> 江瀾聽了心里一驚，但仍舊不動聲色地說：“你仔細說，毀滅的兆頭，是從哪里看出來的？有什么依據(jù)？又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大概是從五年前開始，父親最后一次去了西方之后，他和國主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自那之后父親就一直在招兵買馬，卿龍山莊里的實際兵力，已經(jīng)遠遠超過鎮(zhèn)守這片土地所需要的了，并且還一直在大量購進西式火器。我曾經(jīng)無意間聽到過，父親手下藏了一支最為精銳的部隊，他們夜以繼日地訓(xùn)練，為的只是一個目的，在大量兵馬進犯卿龍山莊的時候，不惜一切代價將敵方總將斬首?！?p> “總將……”江瀾心中一瞬便明白了，在這渭雨城里，能集結(jié)大量兵馬進攻卿龍山莊的，除了國主唐明旭之外還有誰？
再加上渭國現(xiàn)在缺乏良將，那唐明旭自己又是個帶兵出身的人，如果是這種大事，謹慎的他十有八九會親自出馬。
難道真如唐云所言，賢王和國主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大到這種無法調(diào)和的程度了？
“并且這幾年來，府里時不時會抓到國主派來的奸細，父親抓一個殺一個，而國主那邊卻從未對此有過任何聲音。我在皇宮里也稍微有些耳目，國主他確實已經(jīng)在操兵練馬，準備來一次大行動了。這場仗一旦打起來，本來根基就不穩(wěn)的渭國會更加動蕩，加上外面虎視眈眈的大雀和西方聯(lián)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很有可能會重新毀滅！”
倒是先告訴我發(fā)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啊，擱這寫小說設(shè)置懸念呢？江瀾給唐云說的心里像是螞蟻爬一樣。
他打斷了唐云，問道：“所以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讓唐明旭要不惜一切代價鏟除卿龍山莊，又是什么讓唐賢有了和唐明旭抗衡的底氣？”
“這個——”唐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p> 剛說完這句話，他便發(fā)覺江瀾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蒼蠅一樣。
“但我也不是一無所知啊?！碧圃七B忙解釋，“我知道，父親非常小心地把守著一件東西，甚至想方設(shè)法不讓我們?nèi)值苤浪拇嬖?。這一切，大概也是從幾年前開始的，很難想象這其中沒有關(guān)聯(lián)?！?p> “你是想說那件東西很有可能就是讓他們兄弟兩矛盾無法調(diào)和的真正原因？”
“沒錯?！?p> “你說的是沒什么問題，但是——”江瀾忽然用無比平靜的眼神看著唐云，“這么機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所知道的一切，似乎比你的哥哥和弟弟要多得多，為什么偏偏你這么神通廣大呢？”
唐云被江瀾瞧得心中一涼，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過神來，接著說道：“江大人認為，生在這皇親國戚的家世中，是一件幸事么？”
“總不會是壞事吧？”
“但也未必真就無憂一生，特別是對我這樣的?！碧圃茋@了口氣，“或許那些努力拼搏著，把掙來一份口糧就當(dāng)作無上喜悅的平民，比起我來心里還要更幸福一些。有些東西，你一旦見過了，心里就很難忘記，不如從未知曉，也就不會有那念想?！?p> 我看你就是吃得太飽了。江瀾心想。
“我生為賢王的二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生就已經(jīng)固定了，我會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以后親王的席位由我哥哥繼承，但想必父親也會留給我一份不菲的家產(chǎn)，我會無憂無慮，安度晚年——”
“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唐云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嚇了江瀾一跳，“我就是父親和國主眼皮底下的一條狗！除了自己的地盤哪也不能去，就是死了，也得葬在這一方土地上，我的父親會為我選好合適的妻子，我們直接結(jié)婚，或許我還會娶小……但這都不重要！不重要你知道嗎！我要的是靠自己得到的地位！功名！女人！是我真正想要，然后去爭取的！不是別人一塊塊湊好的拼圖！我甚至不如一個落魄秀才！他們靠著手里的筆桿就能抓住自己的命運，哪怕這個幾率很?。〉灿?！這才是人生！”
唐云看上去有些激動，他大口喘著粗氣，那張白俊的臉上泛起片片潮紅。
好半天，他才深吸了兩口氣，又復(fù)笑道：“見笑了，如我所說，心氣高的話，生在帝王家的壓力其實也不小?！?p> “我能理解?！苯瓰戄p輕點了點頭，他忽然也沒那么討厭唐云的想法了，雖然未必贊同。
“正好今天在興頭上，才不小心多吐訴了一些，你也不用當(dāng)真，生在這樣衣食無憂，一呼百應(yīng)的家里，我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唐云笑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