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聞聽的李四回來,滿心歡喜,便叫手下接他進(jìn)殿。楊志見他滿身傷痕,便問怎么回事?
李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小的辦事不力,在去青州路上被人劫了,所帶錢財都沒了”。
魯智深道:“果然意外。錢財乃身外之物,你能回來便好,不必自責(zé)。只不知被何人所劫?”
李四道:“小的也不知道,可能是桃花山的山大王吧”。
魯智深道:“你可曾報了灑家的名號”。
李四道“小人提了師父的名號,可那大王不由分說,先把小人打了一頓”。
魯智深疑道:“當(dāng)年俺從五臺山到大相國寺走錯了路徑,從河北繞到山東地界,恰逢那山大王周通在桃花村搶親,被俺暴打一頓,請來他師父李忠與他報仇,俺與李忠卻是舊識,兩家和解,邀俺在桃花山做大王,灑家嫌這廝小家子氣,便不辭而別。那廝原不是俺得對手,若聞俺名號,也該留些薄面。楊志兄弟你守住山寨,待灑家親自到桃花山去問個明白”。
李四聞言一驚,忙道:“小人說差了,應(yīng)該是白虎山的大王”。
曹正道:“那白虎山的大王毛頭星孔明和獨火星孔亮兄弟與俺原是姑舅,多年不曾走動,俺下山去白虎山與他討要去”。
李四聞言又是一嚇,支支吾吾道:“也許小人看走眼了,鬧不清是那里強(qiáng)人,反正將俺打了,還搶走了錢財”。
魯智深道:“即然不知是那里的強(qiáng)人所為,暫且勿論,你自下去養(yǎng)傷,灑家不怪罪你”。
李四稱謝,自下殿去。
楊志疑道:“此事蹊蹺,看那李四言辭閃爍,神色張皇,只怕另有隱情”。
魯智深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必竟是個文人兒,怕被嚇破膽犯迷糊”。
楊志道:“人心隔肚皮,還是多個心眼好”。
魯智深笑他過于謹(jǐn)慎,暫且不提此事。
楊志放不下心來,留心觀察李四,果見他不在室內(nèi)養(yǎng)傷,總是偷偷去關(guān)隘前打探,遇見楊志也不自在。
轉(zhuǎn)眼便是重陽日,魯智深傳令賞了眾嘍啰酒食,李四親自操辦,眾人喝的不亦樂乎,直到三更才散。
楊志心中不踏實,怎么也睡不著,索性披衣起來,查點崗哨,卻見那關(guān)隘處嘍啰皆睡的不省人事,分明是被人下了蒙汗藥。
楊志大驚,直奔關(guān)前,只見寨門大開,暗道不好,忙折回去叫醒魯智深和曹正,招集眾嘍啰下寨察看,隱見第二道關(guān)隘處已有一隊人馬趁夜色摸進(jìn)來。
魯智深忙安排眾人將最后一道關(guān)隘上好拒馬,眼見那隊人馬走近,一聲令下,滾木砲石箭蝗齊發(fā),那些官兵見山上早有準(zhǔn)備,便要往山下跑。
那領(lǐng)頭的巡捕官大叫道:“弟兄們不要怕,沖上山去捉了山大王,朝庭必有褒獎,沖啊”。
那些官兵便折回來死命往山上沖。
此刻天已漸亮,楊志看得清楚,領(lǐng)頭的竟是急先鋒索超的徒弟周謹(jǐn),真沒想到這廝傷好后竟又投了青州慕容知府,做了巡捕官。
楊志取來弓箭,弓開滿月,箭發(fā)流星,覷得較親,正中周謹(jǐn)面門,那廝慘叫一聲跌下馬去。
那些官兵一見主將沒了,頓時沒了主心骨,如熱鍋上的螞蟻,紛紛亂竄。
魯智深叫嘍啰大開了寨門,率先舉著禪杖沖出去,楊志和曹正隨后,如同猛虎下山,直撲下去。
官兵們?nèi)糊垷o首,潰不成軍,爭相逃竄,
一直追到山下,眾好漢才收兵,打掃戰(zhàn)場,修復(fù)關(guān)隘。
此刻那些守關(guān)隘昏醉的嘍啰也都清醒了,楊志一問,果然是李四在酒肉里下了麻藥,將三關(guān)的嘍啰都麻翻了,然后開了寨門,放進(jìn)了官軍。
魯智深大怒,便叫搜索李四,那還有李四的影子,打開寨門后早跑了。
魯智深連聲道:“多虧楊志兄弟機(jī)警,如若那官兵沖上山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李四那廝,陰奉陽違,著實可恨,如若俺逮住,必將他碎尸萬斷”。
楊志道:“灑家只是覺得那廝自從青州府回來不對勁,果然領(lǐng)了官兵侵剿山寨。如今吃了敗仗,那廝如何敢回青州府,必然遠(yuǎn)走高飛,隱匿他鄉(xiāng)”。
旁邊有個小頭目道:“李四平時與小人走的近,只說在西北三十里處有個陳家莊,那莊主是他舅舅,可能投奔那里去了”。
楊志聞言大喜道:“待灑家下山走一遭,捉住那廝,要他好看”。
魯智深道:“即如此,有勞兄弟,卻要小心”。
楊志便辭了眾人,下了二龍山,直奔陳家莊。
晚間時分,楊志趕到陳家莊,打聽到陳太公住處,趁著夜色潛入院內(nèi),見有燈光處,便貼著墻根來到窗首,聽得有人正在說話,正是李四和他娘舅。
李四道:“舅公,日間甚人來了?”
陳太公道:“是個行腳僧,帶著兩把戒刀,看見不像好人,只說要借宿,俺也不敢推托,便允他暫宿,你莫招惹他”。
李四道:“俺如今摔折了胳膊,成了廢人,還敢招惹誰”。
陳太公道:“你不聽話,任性打了人,斷了功名,只能落草。如今功名也求不得,賊也做不得,官家也捉你,山大王也捉你,如今又傷了筋骨,因是俺的外甥,可憐收留你,終非長久之計”。
李四道:“俺自心煩意亂,你休說吧”。
陳太公便不再多言,只是嘆氣道:“自做自受,早點休息吧”,說完便退出房來。
楊志躲在葫蘆架下,陳太公人老眼花,并未發(fā)覺,兀自去了。
楊志待他走遠(yuǎn),方推開房門。
李四在床上躺著,只道是他舅公,便道:“又有何事?”
楊志道:“你說何事?”
李四聽得聲音不對,強(qiáng)掙起來一看,三魂丟了兩魂半,連聲求饒:“二爺饒命,小人該死”。
楊志道:“灑家問你,山寨待你不薄,你如何行此不仁不義之事?”
李四道:“二爺容稟,那日奉大爺之命去青州買刀,因那里有個相好的,多日未見,便想順路去探望,不想在城中被一人認(rèn)出盯梢,卻是在曹正店中跑掉的一個官差。那廝將俺的去處告了青州知府,那府官正因在曹正店中失了貴妃壽禮惱怒,便差人將小人和相好的抓入大牢,一頓大刑,小人拗不過便招了。那慕容知府威逼利誘,讓小人挑動二龍山、白虎山、桃花山三家火併,并約定九月初九四更時分由小人打開三關(guān)寨門,放官軍入寨。小人也是因相好的被囚禁,于心不忍,只得應(yīng)允。二爺念在小的也曾在山寨出力,饒小人不死”。
楊志這才明白李四先說財物被桃花山大王劫了,又改口說被白虎山大王劫了,原是想挑起三山火併,因見兩處都與頭領(lǐng)慣熟,怕當(dāng)面對質(zhì)事情敗露,便又改口不知何方劫匪,卻也用心良苦。
楊志道:“那守寨嘍啰也是你麻翻的了?”
李四道:“小人有罪,不得已為之,也是報應(yīng),下山時走得急促。跌下崖來,摔斷胳膊,如今已成廢人,任憑二爺發(fā)落”。
楊志見他如此慘狀,想想此人在山寨也曾出力,便不想再為難他,便提刀退出房門。
不巧那陳太公睡不著,出來檢查門戶,看見這邊門開,刀光一閃,急得大叫:“有賊”。
卻見廂房門簾一挑,跳出一人,手執(zhí)兩把戒刀,吼道:“賊在那里?”
楊志不想糾纏,便想一走了之。那人那里肯放,擋住去路道:“毛賊,那里走?”
此時正逢夜月漸滿,楊志借得月光看見此人頭陀模樣,想來難纏,便道:“休急,有種得跟灑家野外打斗,免得驚憂四鄰”。
那人也是藝高人膽大,應(yīng)道:“你便走到天涯海角,俺也不怕,休想走得脫”。
楊志縱身一躍,飛出墻外。那人也不含糊,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