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佛低首
大雄寶殿。
黃昏的殘陽斜照進殿內,一直到佛前,將整個佛像渲染出一層淡橘色的微光。
念海主持走進殿內,抬頭便看見玄難大師正身著一身淺灰色的沙彌僧袍,雙手合十,仰頭望著神臺上的佛像,面色沉寂,不悲不喜。
“阿彌陀佛,師祖!”
念海緩緩走上前去,雙手合十向著玄難大師行了一禮。
“阿彌陀佛!”
玄難大師同樣回了一禮,隨后兩人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還是玄難首先開口打破這寂靜的環(huán)境。
“十方塔安靜下來了?”
他向著殿外看去,斜陽正好在十方塔腰身的位置,整個大佛寺的都變成了夕陽下的剪影,看了兩百多年,竟然仍舊不覺得厭倦。
“回稟師祖,十方塔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
“好!”
沉默一下,玄難才又開口說道:
“如今寺里,誰離二品最近?”
“只有晚輩,以及般若堂首座念真,其余念字輩,大多至此而已了!”
“悲字輩的呢?”
“羅漢堂悲風或有機會,或者達摩院悲洪,悲聞,悲色!”
聽了念海主持的回答,玄難大師不由搖了搖頭,隨即又問道:
“我記得羅漢堂還有一個悲空。”
“悲空性格堅韌不拔,六品時曾將肉身以外煉之法收束四次,且只是修成了《羅漢伏虎功》,終歸遠遠不如《降龍伏虎功》。”
“哎....不過我記得悲風不也只是修習的《袈裟降龍功》嗎?”
“若只是功法問題,倒也不必困擾,只是悲空心性.....終究有些偏頗!”
“偏頗.....若有機緣,想想辦法吧,或許,他也可以修習《金剛不壞神功》?!毙y頓了頓,想起悲空連衣服上都不愿意有一絲皺褶的性格,不由說道。
“師祖!”
聽了玄難的話,念海忽然抬起頭來,面色竟隱隱有一絲悲傷的味道。
“飛刀絕技,例無虛發(fā).....好在,我大佛寺的《金剛不壞神功》亦是絕學,只可惜,絕學絕學,終究易學難成??!”
玄難仰頭看向大佛,不由嘆了口氣,在夕陽的光照中,他皮膚下竟然隱隱可以看見有金光流轉,仿佛體內流的不是血,而是金子一般。
“師祖,今日一戰(zhàn).....”
念海忍不住問道。
玄難嘆了口氣,方才放松的手也忍不住握了起來。
“飛刀絕技,一刀斬我兩月壽命,若非我《金剛不壞神功》大成,只怕今日老衲便已經(jīng)殞命于此,只是原本還剩三個月的壽元,現(xiàn)今應是只剩余一月不到,好在,那李逸秋算是君子,并未出第二刀,否則,今日十方塔開,怕也是我大佛寺化為焦土之日!老衲,終究太老了呀!”
“弟子無能,弟子無能!”
念海頓時歸到在地,堂堂一寺住持,竟然直接哭出聲來。
玄難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念海的肩頭說道:
“百年前所種之因,當有今日之果,巧婦亦是難為無米之炊,此事與你何干!我走后,若大佛寺再無機緣,自可留下傳承,遣散眾僧,或還俗,或歸于它寺,贈與金銀盤纏,任他們去吧!”
“可我大佛寺數(shù)千年.....”
“佛,在心中!”
念海一時頓住,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覺玄難祖師圓寂之后,整個大佛寺的未來似乎都黯淡無光。
今日僅李逸秋一人,便幾乎踏破大佛寺,他日若是其它強敵來攻,僅僅只靠他們這幾個三品的最高戰(zhàn)力,如何能敵。
“是.....弟子,遵命!”
轟??!
忽然一聲仿佛如晴天霹靂的巨響,震得大殿之內二人一驚,只覺山崩于頂,頓時變了臉色。
二話沒說,兩人一揮衣袖,身形如電,眨眼間來到大殿之外。
“阿彌陀佛!”
抬頭看去,所見之景象,縱使以兩人至今的修為閱歷也一時間震驚的不知該如何反應。
大佛,彎腰了!
只見盤坐在山頂?shù)拇蠓穑丝叹谷环路鸹盍艘话闵仙硐蚯皟A斜,巨大的頭顱低了下來看向寺內,似乎在寺里找尋著什么,腦后的金圈更是照的整座大佛寺恍如白晝一般。
“我佛慈悲!”
玄難忽然高喊一聲,俯身下拜,頂上大佛原本就先于大佛寺存在,除了腦后火環(huán),相傳更早的年代還有種種神異,只是這都是寺中典籍所載,便是如玄難這般高僧也未曾見過,當下只覺佛祖顯靈,在這危難之際垂憐大佛寺眾僧。
只是當玄難重新抬起頭時,卻只見大佛依舊好端端的盤坐在哪里,一切似乎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看著身后和自己同樣跪倒在地的念海,玄難不由問道:
“剛才,是大佛顯靈了嗎?”
“是,是,正是!”
念海顫抖著聲音說道。
“大佛低首,莫非,我大佛寺生了一位佛子不成!”玄難呆呆的仰頭看著頂上大佛,一時間只覺自己似乎把握住了什么,忽然,玄難心念一動,心中頓時想起寺內典籍所載。
數(shù)千載之前,冰鑒大師自佛龕中發(fā)現(xiàn)秘籍之際,大佛亦有動靜,只是上次僅僅只是大佛開眼,這回到底是何等機緣,又是何等危機,親見大佛低首,一時間便是這位活了兩百載的高僧竟也覺得心亂如麻。
大佛異像自然不只是念海與玄難所見,佛像腦后火環(huán)本就神異無比,便是遠在百里之外亦可看的清清楚楚。
山下武陵鎮(zhèn),李逸秋正仰靠在酒樓的屋檐上,一手把玩著一柄飛刀,一手拿著酒壺,看著山頂上的大佛像微微出神,忽然,遙遙只見原本靜坐安詳?shù)拇蠓鸷鋈粡澫卵鼇?,俯首向著地上看去,李逸秋當即腳下一點,閃身到另一座塔樓上。
“這大佛,竟然會動!大佛寺.....示威嗎?”
看著這龐大的佛像,李逸秋面色凝重。
大佛寺,羅漢堂僧舍。
清遠同樣站在二樓陽臺前,只是此刻他的樣子顯得有些狼狽,胸前灰色僧袍上沾著一灘暗紅色的鮮血。
“哼,小和尚,此番突破方法老夫已經(jīng)向你言明,非常人能夠忍受,老夫如今與你生死共為一體,你莫逞能把自己弄死了,還要害的老夫與你陪葬!”
清遠體內的老怪說道。
“小僧,小僧只是想可以早日修行有成,可以下山尋回阿娘和阿姐!”
“怎么,你爹的仇就不報了?哼,小和尚莫不是怕了仇家,不要親爹了不成!”
老怪忍不住嗤笑道。
“小僧豈能忘了血仇,只是相比血仇,骨肉至親尚在人間,小僧自然更思念些!”
“是人皆有自己的路,便是骨肉至親也一樣,你憂心他們,或許他們可過得比你快活,要老夫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殺個痛快,也比為世事掛心的強。怎么....”
“大.....大佛......!”
“什么大佛二鬼的......你特親娘的爛番薯哎~~~”
感應到大佛的動靜,老怪險些也嚇得夠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早聞大佛寺大佛非尋常石胎,特娘的大西瓜,不行不行,小和尚,咱們得走,這大佛寺不能呆了!”
“為什么?”
清遠疑惑的問道。
“你還為什么,你真當大佛寺還是三百年前有一品坐陣啊,異像一出,不是有寶降世便是有人杰誕生,江湖中不知道多少老怪前來查看,大佛寺危矣!”
“那小僧更不能逃了!”
“你個爛瓜榆木頭,你能不能給老夫開開竅!”
“小僧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