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山又醉了,天即將要黑了。袁六郎本打算扛著他回到留山,只不過謝青山竟自己摸到了廂房,去躺著睡了。龍川河酒量真的很好,還很不盡興,和袁六郎談了一下午,關(guān)于刀法兩人聊得很歡。
只是時(shí)間過得很快,龍川河便不滿意的提著壺酒回自己的客棧歇息去了。
留山山路上,袁六郎自顧自的在走。青草簌簌的在響動(dòng)。
“終于來了?!痹梢训攘撕芫?。
二十六個(gè)匪,夜行衣著身,已經(jīng)像疾風(fēng)驟雨般攻過來,袁六郎并沒有急著去擋,而是一路奔走,往留山半腰處去。匪徒還是追在身后。
轉(zhuǎn)眼間已到袁家墳地處,袁六郎停下轉(zhuǎn)身。眼里似乎又火光迸濺出來,“來了,就留下來吧?!?p> 金乂刀出鞘,聲息全無,二十六個(gè)人身手還不錯(cuò),招式都很精絕,出招招招致命,袁六郎只是先防著,二十六種刀劍之法,袁六郎已看懂了大半。有一個(gè)的招法在防守之時(shí),竟有幾分熟悉,袁六郎暗暗記下這個(gè)人。
拆了幾百招之后,袁六郎縱身躍起,翻身向后,脫離了他們的圍攻。
“二十六個(gè),怎么還有一個(gè)沒來么?”確實(shí),除了門主和之前的天癩、天瘸,應(yīng)該還有一位。可是并沒有人答話,回答他的是刀劍。
袁六郎不再防守,招式他已全部看破,他拿起金乂刀向二十六個(gè)人奔去,揮刀之時(shí),那些黑衣人竟將臉上的黑布拿下,露出的都是面具,青面獠牙的面具。
若是平常人,看到這些面具本也該驚懼,出刀時(shí)力道自然不足,后繼無力。袁六郎不一樣,即便他們真的是青面獠牙的鬼怪,他也會(huì)將他們的頭斬下。因?yàn)閯诘摰膲炘诖恕?p> 這些鬼怪并沒有起作用,袁六郎刀法迅疾,二十六個(gè)人瞬間便躺倒了十三位。皆是一刀,袁六郎已看準(zhǔn)他們招式中的破綻。十三個(gè)倒下去,另外十三個(gè)本能的向后聚為一團(tuán),準(zhǔn)備聯(lián)合攻擊以及防守。
一個(gè)人招式可以千奇百怪,但是不能力擋千鈞。十幾個(gè)人雖能力擋千鈞,但是他們的行動(dòng)便受到了很大的束縛。該有的招揮不出,該動(dòng)的步也受限。袁六郎孤身一人,破一便等于全破,所以他全力攻一人。
又一個(gè)人倒下了,接連著十一個(gè)人也倒下去了。
只有一個(gè)人活著。袁六郎還不想讓他死。所以袁六郎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拂塵三手,你是赫連燁?!痹芍v道。
面具已被摘下,一張很清秀的臉,面上也有一股子傲氣。
“現(xiàn)在的我叫天燼?!焙者B燁說道。
“你可知我為何要留下你?”袁六郎輕聲問道。
“你想知道天罡最后兩人罷了?!焙者B燁滿臉的不屑。
“你錯(cuò)了,他們是誰,我并不在乎。我只不過看在你兩位哥哥的份上?!痹煽粗者B燁說道,“說到底,赫連城、赫連沖,還有你,經(jīng)營黑崖的生意,難道還不夠你過活?”
“他們知道什么,有他們在,我永遠(yuǎn)是最差的那個(gè),你懂那種感受么?”赫連燁心里也不是滋味。
“是你自己小看了你自己。你手上并沒有人命,只不過斬?cái)嗔巳思覂蓷l腿,毀了人家的營生?!痹煽粗者B燁,“但你可知道赫連城為你做了什么?他賠了人家兩條腿。”
“哪有賠腿的說法?!焙者B燁說道。
“有的,你大哥已在木椅上坐了五年?!焙者B燁震驚,竟說不出話來?!罢f到底,你永遠(yuǎn)是他的弟弟,而你呢?你可想過你的哥哥們?”
赫連燁已癱坐在地上,眼神已變的迷惘,但是瞬間便變得堅(jiān)毅起來?!凹纫讶绱耍乙巡荒芑仡^?!闭f完,赫連燁竟不顧架在頭上的刀,已從懷中拿出了短匕,直刺向袁六郎,并且用手抓住了袁六郎的胳膊。
只要袁六郎狠心,手腕稍稍用力,赫連燁便再也動(dòng)不了。只是承諾在先,他不能這么做。
匕首見了血,刺進(jìn)了袁六郎的腹部,袁六郎奪了刀,將赫連燁打昏過去。
血流不止,袁六郎只能點(diǎn)了身上幾處穴位,暫時(shí)按壓下去。
赫連燁是為的什么?他本不該如此瘋狂,難道他已無人性?袁六郎想不通。他已讓婉兒去通知黑崖,想必赫連城和赫連沖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
赫連家的“拂塵三手”,劍舞動(dòng)間如拂塵掠影,劍身斗轉(zhuǎn),三劍連出,便如撣去塵土,江湖中也算獨(dú)有的招法。袁六郎也是看出了赫連燁的拂塵三手,才未出手。
傷口幸好不算深,過個(gè)四五天,便好得八九分了。
今夜天罡門算是完了,雖然有兩位未來,但這江湖風(fēng)云,天罡門是再也卷不動(dòng)了。
黑崖,一向只做買賣,講的只有利。赫連城經(jīng)營黑崖已有些年頭,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黑崖。
夜晚降臨的很快,袁六郎靠在勞祿的墳前,看著滿地的尸體和赫連燁,心中感慨不已。網(wǎng)羅這么多惡徒,天罡門究竟想干什么?出動(dòng)基本全門之人,難道真的只是想要我的命?
“嘚嘚嘚......”有馬車聲音漸漸地靠近袁六郎。馬應(yīng)該很急,只是這山路難行,想快也快不起來。
馬車停下來,“快,抬我下去?!眲偼O拢R車內(nèi)聲音便傳出來,兩個(gè)牽馬的便一同將馬車內(nèi)的人抬了下來。馬車后還有兩騎,婉兒騎著馬看著有些英氣,另一位騎馬的便是赫連沖。冷若冰霜,棱角分明,腰間的劍倒是極長,比赫連燁用的要長三寸。
抬下來的人坐在木椅上,他果真已坐了五年。他就是赫連城。赫連城年過四十,續(xù)了極長的胡須,頭發(fā)也已發(fā)白,看起來像是七十歲的人。雙腿已沒,風(fēng)吹過來,衣衫飄動(dòng),身下竟是空空一片。
“多謝?!焙者B城看到了袁六郎身側(cè)的赫連燁,向袁六郎抱拳感謝。
“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也是我們之間的交易?!痹烧f道。
“抬我過去?!焙者B城向牽馬的說道。木椅便挪到了袁六郎近前?!澳銈?nèi)ナ帐跋?,把他們埋了去吧。”牽馬的便退下了,對(duì)著馬車后的密林一招手,便有十幾個(gè)漢子出來開始收拾殘局。
“燁兒,大哥終于找到你了?!焙者B城看著赫連燁,目露慈祥。長兄如父,現(xiàn)在的赫連城已是一位父親見到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兒子。
“你受了傷?”赫連城注意到了袁六郎的腹部血跡。
“不妨事,休養(yǎng)幾天便好?!痹烧f道,“赫連燁我交給你了,你該告訴我那個(gè)關(guān)于我的消息?!?p> “來人,把燁兒扶到我的馬車上去?!焙者B城說著,便有兩個(gè)下屬將赫連燁扶到馬車那邊去了。
“其實(shí),這本不該是個(gè)交易,這個(gè)消息我本不想告訴你?!焙者B城看著袁六郎說道。
“黑崖本就是只講交易。”袁六郎低聲說道。
“其實(shí)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江湖上的消息本來就瞞不過黑崖的眼睛,金刀六郎,如雷貫耳。像你這樣的刀客,我欽慕已久?!焙者B城說著。
“像你這樣的生意人,我本來是絕無可能跟你去談生意,黑崖害了多少人命,想必你自己比我清楚的很多。”袁六郎看著赫連城,語氣中自有三分?jǐn)骋狻?p> “黑崖從不害人,是人想要?dú)⑷耍愫卧姷竭^刀自己殺人。”赫連城說道。
“但你把刀給了人,把毒藥給了人。”
“殺人之心,黑崖不曾有,我不把刀和毒藥給他們,他們豈不是有更毒的招來害人?”赫連城竟與袁六郎爭辯起來。
“這些事情,你想怎么說都好。還是講講我要的消息?!痹刹幌朐贍庌q。
“這便是你要的消息。”赫連城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袁六郎。
“人我交給你了,沒什么事,你便可以走了?!痹刹⒉幌肓羲麄?。
“袁六郎,果真是個(gè)孤傲刀客?!焙者B沖已站在旁邊聽了好一會(huì)。
“道不同,不相與謀?!痹煽粗者B沖,竟在目光上較量起來。
“我六叔只是不想讓你們擾了勞叔的墳,兩位莫要見怪,更何況你們還要照顧你們的兄弟”。婉兒看著赫連兩兄弟開始打圓場。
“袁六郎,我大哥只是敬重你的為人罷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要買你的消息?若不是我大哥從中調(diào)停,你能在曲池安心住了十年?還有桃花醉的事,若不是故意透露給婉兒,你以為我黑崖真的看不穿這些小伎倆?”赫連沖已忍不住心中的氣憤。
“那我還要多謝黑崖的美意么?”袁六郎厲聲說道。
“好了,二弟,我們走吧,還要去照顧三?!焙者B城說道。赫連沖明顯已經(jīng)在氣頭上了,腰上的劍已被手握的更緊。
“世間只有人心才能殺人,我黑崖掌控不了人心?!焙者B城最后說了一句,便由牽馬的兩位抬走了。
留山靜下來了,之前的尸體已被埋了,又多了幾處無碑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