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梁東來的思緒。
他放下手中的鋼筆，看了面前的電話機一眼。這家伙尖著嗓子嚷得正歡。梁東來心中劃過一絲煩躁，一伸手抓過了話筒，悶聲問：“喂？”
聽筒里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聽起來有些疲倦：“梁局嗎？我是李衛(wèi)國。”
梁東來皺了皺眉，語氣卻放松了些，說：“是我啊。老李，怎么了？”
電話那頭的李衛(wèi)國頓了一下，似乎是嘆了口氣，然后開了口：“對不起啊，我沒看住，那臭小子，李未，他跑了?！?p> 江川這么個小城，要找個人原本不是件難事，何況是驚動了市公安局局長的人。但整整一天一夜過去，竟然連一點靠譜的回信兒都沒有。這樣的進展，讓梁東來即使有心要低調(diào)處理也不太好著手了。再怎么樣，李未總歸是沙菁菁失蹤案最大的嫌疑人。如果說之前還只是被監(jiān)視居住的可能嫌疑人，這一跑，不僅嫌疑人的帽子可就要真戴上了，連帶著他跟李衛(wèi)國這人盡皆知的交情都說不清了。
“一個毛還沒長齊的愣頭小子，他還真能殺了人，還蹦出圈去？”梁東來琢磨著，有些悻悻地想，“哼，還真猴兒成了精了？不過，如果真是這小子干的，那副市長的那通電話又是怎么回事？嘿嘿，老子混了幾十年，還被你們這幫老鬼小孩的搞得里外不是人了？”
梁東來的這番牢騷還沒找著地兒發(fā)出去呢，辦公室的門就被砰砰地敲響了。
年輕的助理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他報告說：“李未，他到咱這兒了，說要找您自首?！?p> 梁東來眉毛都豎起來了：“李未？他自己來的？”
助理：“看起來是。我專門下去看了，就他自己，周圍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人。他現(xiàn)在就在傳達室呢，我叫了兩個人看著的?！?p> 梁東來略思忖了一下，問：“他說來自首的？”
助理點點頭：“他是這么說的。他說，要當面向您報告?！?p> 梁東來嘴角一歪，露出一個專業(yè)選手對業(yè)余玩家的笑容：“報告？他恐怕還沒搞清楚坦白和報告的區(qū)別吧？”他站起身，捋了捋衣服，對助理說：“走吧，過去看看這小子到底要搞哪樣?！?p> 傳達室里，李未被兩個警察圍著，坐在角落里，見梁東來進來，便站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打招呼：“梁局！”
梁東來頗有些不習慣，之前他一直被叫做“梁伯伯”，顯然，這是李未在跟他有意撇清關系。面前的這個“孩子”，站在那里，已經(jīng)比自己還高些了。他身上的T恤有些汗?jié)窳耍[隱勾勒出瘦削而結實的肌肉輪廓來。他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眼睛卻依然發(fā)著光。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那里，一副坦率甚至篤定的樣子，仿佛他不是來接受審訊的嫌疑人，而只是來依例交一份常規(guī)作業(yè)而已。
這種開局讓梁東來有些不悅和警覺。他不喜歡這種被設計的感覺。作為一個老公安，他知道，設計往往就意味著隱瞞。而這個他原本打算幫襯一下的晚輩，所要隱瞞的，是不是他還能兜得住或者撇得清的呢？
梁東來微微點了點頭，公事公辦地問：“聽說你要找我？”
李未的神情坦誠中帶著幾分謙恭：“是的。我的女朋友沙菁菁還沒找到，聽說你們還要找我了解情況，我就來了。”
梁東來被這大言不慚的“女朋友”三個字激靈了一下，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這個事是江下派出所負責，你找他們就可以?！?p> 李未也微微一笑，繼續(xù)用一種平靜而謙恭的語氣回答：“我知道，可那里有關聯(lián)人，不合適，所以我只好來找您了，希望您能秉公執(zh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