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高煥不規(guī)律的喘息著，恐慌感致使她全身肌肉緊繃。
熟悉的手掌覆蓋在她打針的右手上，輕輕的來回摸索，“醒了？又夢到何林了？”
高煥心里都明白，眼睛眨了眨，想挪一下身體，才發(fā)現(xiàn)一點力氣也使不上，頭疼的想撞墻。又病了？她迷迷糊糊的回憶起暈過去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是鐘藍生氣又焦躁的臉。再往前推就是跟老夫人的談話……
“別想了。醫(yī)生讓你靜養(yǎng)?！敝軓娸p拍她的肩膀，安撫多日來的壓力。“我知道你心軟，那個趙沐然打來電話跟我解釋了一下。鐘藍實際的壓力比看起來要大。你之前給他出謀劃策?？赡苁怯幸蕾嚫辛恕屛腋嬖V你，別往心里去，回去的路上，鐘藍很自責也很困惑?！?p> 高煥還沒聽完，眼皮又沉重的閉上了。她的狀態(tài)很差，嗓子和食道被胃酸灼傷并伴有出血點。肺部有炎癥。消炎和提高免疫，大大小小的輸液袋掛了五個。醫(yī)生離開前囑咐周強，高煥可能要挨餓幾天讓受傷的地方慢慢恢復。
第二天中午，高煥被餓醒了。睜開眼，只有她一個人在病房。旁邊的床位是空著的，上面有壓過的痕跡。周強的手機隨便放在上面，護士們收到一位曾經(jīng)在這里調(diào)養(yǎng)的果園園主送來的禮物，有四箱水果需要搬運過來。
高煥伸手看著手指靈活自如，心想體力恢復差不多了？她又試著坐起來，全身酸痛抱著被子緩了一會就呆呆的看著周圍。門開了。周哥提著桃子進來，發(fā)現(xiàn)高煥已經(jīng)坐起來，把桃子扔到床上就跑了過去，板著她的臉確認意識狀態(tài)。
“有哪不舒服嗎？”周強問。
高煥張嘴，發(fā)覺嗓子沒聲，嘶啞的說不出一個字。
“沒關系，別緊張！”周強把手機交給她，“你這嗓子還腫著呢！自己摸摸脖子！都燒成什么樣了？居然一點都沒害怕？要是聲帶受損，往后你就得跟我打字聊天了！”
高煥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撓著頭。睡得太久，頭皮血液循環(huán)差，才感覺頭有點癢。周強看她類似猴一般的舉動，抽出濕巾塞到她手里，“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身體太弱。洗頭發(fā)可能會著涼。等等吧！先隔著濕巾撓撓。”她還沒適應過來，只是機械的按照周強說的去做。
看到她老實的抓頭發(fā)，周強拿著桃子到衛(wèi)生間洗了兩個。出來時甩了甩水，細心的用刀切成指甲蓋大的碎塊。就這么大也有可能咽不下去，周強擔心著盛了一小碟端到她面前。
有吃的！高煥靈敏的舉起小勺搓了一點送進嘴里?？赡苁谴罅肯姿幚m(xù)到身體里導致嗅覺遲鈍。她僅聞到一點點桃子味，小碎粒在嘴里轉(zhuǎn)了兩圈，很久才艱難的咽了下去，劃出類似砂紙打磨白墻的沙沙感。
高煥痛的泛出淚花。她拿著手機打出幾個字。嗓子太疼了……
周強看起來是笑著，卻帶了點苦澀感，“實在吃不下，可以不用那么勉強。”
高煥堅決的搖頭拒絕，把那小碟桃子粒用勺子背壓爛，小心翼翼的送進嘴里。吃完后，滿足的用手機打了幾個字。桃子好吃，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還真不習慣你一句話不說?！敝軓娍此又ヮ^發(fā)，就坐到床邊幫她一起抓?！澳翘扃娝{和趙沐然被嚇到了。鐘藍還去問了羅醫(yī)生，為什么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生病?！备邿ㄌ娇跉馐栈刈约旱氖趾芫趩实目恐軓姟?p> 周強手上的力度很小，沉默了一會才說：“馮軍，馮隊你還記得吧？”
高煥點點頭。
“他讓我暫時過去一起工作。他…想知道何林留下的東西是什么。他們的人也在關注李新和鐘菲的活動軌跡。你……”周強突然覺得特別難開口。本該是他陪著何林做最危險的事。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現(xiàn)在高煥就不用生病遭罪了吧？周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手機在眼前一晃，是高煥打出的一句話。何林不相信當時那些人，馮隊愿意用命賭這次贏，我愿意代替何林幫他。
四目相對。周強徹底眼淚奪眶而出。高煥出奇的冷靜，用指尖擦掉他眼角的淚，露出一個似是安慰的笑。周強在這件事上一直認為自己是有過錯的……
鐘藍第一次沒有按時上班。
晨兒在趙沐然的幫助下，定下了攤位征集海報，活動裝飾全景圖，還有活動的時間及內(nèi)容。他還開玩笑的對別人說，期末復習的時候也沒這么緊張。要是在多問一句，他會害羞的回答這是第一次和哥哥完成活動，很有意義也變得很親近。
鐘老泡了迷迭香，味道還能接受。面前的鐘藍是有一肚子問的表情。晨兒早早就被趙沐然帶走上班了。家里除了他們倆，就剩兩位收拾衛(wèi)生的阿姨。
“我為什么會被抱養(yǎng)到家里？”鐘藍聲音嘶啞，他想不通為什么會是這樣。
鐘老沒有埋怨他的不禮貌，鐘茂嬌慣自己也包括對孩子，“想抽煙也可以。這些年我也從沒聊過你的夢想。你爸什么性格，你和我都清楚。他說自己需要一個兒子。那會你媽媽流產(chǎn)正在坐月子，只有你奶奶知道這事。抱養(yǎng)你后，被老二媳婦看出來了。你二叔一直以為是親生的。這件事只有五個人知道。”
鐘藍心情挺沉重的。算是從小被放養(yǎng)長大。爸爸對他的教育始終是男人要保護女人在外面不受傷害。后來這句話成為了一種本能，從小事到所有的事。好像姐姐一個鼓勵的笑和擁抱，就能讓他開心很長一段時間。這種自我麻醉直到李新跟著姐姐一起回家那天，結束了。
收回游散在外的思緒，鐘藍給爺爺續(xù)了半杯茶，收回的雙手也變得尷尬了一些。
鐘老見他沒什么問的，也就打開話匣想多說兩句，他想肯定是自己攢的秘密太多的緣故?！皩Σ黄稹Ｎ业男愿窈芾涞膊幌矚g解釋。別說家人之間的誤會，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沒一個不說我討厭的。鐘晨很喜歡你，他在外地上學打電話回來，也跟我打聽你在忙什么。他愛黏人的勁兒你也知道。跟他奶奶說，別人都羨慕他有個哥哥，還說從小跟著你一起玩很開心，他得到的愛一點也不少?！?p> 鐘藍眼睛發(fā)酸，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脖喝掉，“我明白以后該怎么做。謝謝您養(yǎng)我這些年。我犯渾混日子，您也沒說我半個不字。謝謝您……”他猛地起身，向爺爺磕頭感謝。從心底里說，他從來沒服過誰，面前這位叫了幾十年的爺爺，跟自己毫無血緣關系，卻容忍他的一切惡習。先不提他們指著自己干什么大事，就沖這納百川的胸懷也值得今天這一個響頭著地。
鐘老也愣了。遲疑片刻起來扶他，二人近距離看著對方，還都保持著成年人的冷靜。鐘老說：“以后多為自己考慮。想好做什么，只要你開口我都支持。我們還和以前一樣相處。有沒有血緣關系都沒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以后會成大器！”
這遲來的鼓勵，鐘藍能聽出是真心的。
這個秋天，似乎不太冷……
高煥終于能開口說話，但聲音嘶啞不能大聲。吃東西還有點困難，活動范圍僅限病房樓層，還得被周強催著戴口罩防止外源引發(fā)咳嗽。她先是找羅醫(yī)生匯報了這幾天做夢的情況?；貋砗?，臉上還是笑著的模樣。
周強剛跟醫(yī)生聊完，小煥被允許可以出去溜達。他緊張的心稍微輕松一點。
“什么時候見馮隊？”高煥從他背后拍了肩膀。
“他說隨時可以?！敝軓姷吐曊f。
高煥縮了縮脖子，護工擦過的地面還沒干，就打開窗戶進行通風。周強脫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半環(huán)抱著送進病房。她可以下床后，身體就本能的怕冷。
于老夫人來看過她一次。接著就在后面的vip單間安穩(wěn)的住了下來。高煥的前同事有打來電話，但周強沒有接。高煥數(shù)著未接來電，查看未閱讀信息。她忍不住微笑著，心想一場病也沒改變什么，反而自己上了黑名單，鐘菲的報復心還真是強。若她沒打破之前的關系平衡，也不會生出這么多事。作為回應，她還真得召喚一位老朋友出場。
電話撥通后，那邊是一個近50歲中年男人的聲音。秦杰，曾經(jīng)被何林四處堵截，最后他被迫進了看守所逃避。也正是那段時間，他們在看守所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何林獨自去的，說了五分鐘的話，秦杰一直默默聽著。第二次何林帶著高煥一起進去。
“秦哥，這是我朋友高煥。以后我不能來看你，她會過來。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她說。我知道你不信我，為了安全才上這來的。嫂子那，腎移植手術很成功。她妹妹也過來照顧了。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冒險的。”何林望著對面的秦杰，目光真摯又很自責。秦杰身份很特殊，被外界譽為金融界斂財小能手，四海消息匯總中心，常年調(diào)解糾紛官。只要他在場，沒有辦不成的事。
當時能讓秦杰慫到自己給自己挖坑進看守所，那件事涉及面很廣。而且找他的幾個人，先后出了事，甚至有人直接喪命。何林出事后，他在看守所得到了消息。半個月后，也是高煥出院后的第一次出門。她想告訴秦杰，何林沒把你賣了。但是她去晚了，秦杰在前一天已經(jīng)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