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埋伏在樓頂平臺的間諜
聽龐曉霞說得這樣難聽，臉上又罩了層霜雪，馬愛華也心生怨怒。
但她還是忍了下，低聲說：
“我……我正打算走呢?！彼Σ坏仄鹆松?，快步向門口走去。
劉正東則喚了聲“王哥”，說，“麻煩你順路送我一下吧?！?p> “行啊兄弟，走吧。”
劉正東小跑著跟著小王，滋兒得身上一顫一顫的。
但是，他被羅逸沖上去擋了下來。
“你看你寫的什么玩意兒，還有臉走！”
不容分說地，他被拖回了教室。羅逸還飽含歉意地對小王說：“王哥，不好意思，你帶霞霞先走吧。”
王司機只好抬腳離開。
“羅逸！”劉正東大喊。
“你安的什么心，剛才還他媽夸我寫得字體端莊，怎么回頭就成了‘什么玩意兒’了？”
“正東，你聽我解釋?！?p> 羅逸邊說著，邊倚在門口，斷了對方退路，“我這也是為了精益求精。對優(yōu)秀的同學(xué)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嘛?！?p> “要求個屌！你不就是怕我坐霞霞的車嘛？”
“其實我也是替你著想，你自行車就在樓下，晚上丟了怎么辦?！?p> “我用你管?。 ?p> “嗚~嗚——”
汽車引擎聲從樓下傳來。
羅逸心頭一松，讓開房門：“既然你不識好人心，我也不擋著了。好了，你去坐大紅旗吧，有本事就把底盤坐穿！”
哐啷一聲，一張桌子被劉正東蹬倒。
“還坐個蛋！人家王哥都點火了，你讓我從樓上跳下去??！”
“對不起，無意中耽誤你的好事了?！绷_逸一臉歉意。
“媽的……”劉正東頹喪落坐，搓著腦門，唉聲嘆氣了一會兒。
突然，他變得一本正經(jīng)起來。“羅逸，難得就咱倆，我給你說點體己話?！?p> “說吧。我在聽?！绷_逸配合著劉正東的神情，也也一臉的嚴(yán)肅。
“你我以后都是大學(xué)生，成年人了。咱不玩這些過家家的事行不行？”
“過家家？”羅逸饒有興味，湊近了些。
“小逸，咱能不能現(xiàn)實點兒？”劉正東頓了頓，果然，這個親昵的稱呼很有效果，羅逸的眼中掠過一絲感動的神情。
“小逸，”他接著說，“在咱小縣城，男婦慶家都講究個門當(dāng)戶對。我爸和龐縣長都是縣級，羅叔才是科級……”
羅逸點了點頭，“你接著說。”
想到了什么，哈哈哈笑了一通后，劉正東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窄口，“你家那個小角門，要是讓龐曉霞整天穿來穿去的，想想就可笑。憑良心講，你娶她，是不是癡心妄想？”
羅逸也跟著笑了起來，“鳳入鴉巢是吧？”
“難得你有自知之名?！?p> 劉亞東用勝利的眼光乜斜對方一眼，“我勸你別給我搗亂了，河?xùn)|縣縣級干部有幾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墓忧Ы鹩钟袔兹?？像你現(xiàn)在這種搗亂法，重了說就是給你爸蒙羞，給領(lǐng)導(dǎo)添亂，甚至?xí)苯佑绊懙侥惆值氖送?！?p> “真他媽發(fā)人深省啊！”羅逸說著，從兜里掏出盒煙，伸指一彈盒底，一支煙從空中落下，過濾嘴朝下正中唇齒之間。
劉正東摸了下兜，發(fā)覺空空的，就伸長了手臂，“給我一支?！?p> 一支煙從空中劃了個弧，落到劉正東手指和中指之間，他眼波一動，驚叫了聲，“黃金葉！”
這種煙一支挺一條華子！
“你他媽從哪兒偷的？”
“劉主任平時抽什么。”羅逸吐了口煙圈，隨口一問。
“華子哦。怎么了？”劉正東緊夾著煙，生怕掉了。
像這種煙，家里也見過，一盒抽一年，只有重要客人來時才分兩支。
“正東，這就是我和你的區(qū)別。”羅逸把只抽了兩口的黃金葉隨手摁滅，“你，是靠你爸，我，是靠自己。憑心而論，你要是個女孩的話，是嫁給官二代窩囊廢，還是少年英才？”
“就你那逼樣，還英才？他媽狗屎來差不多！”
羅逸見他惱羞成怒，又是一陣大笑。
“我好歹是狗屎，你他媽離了你爸喂你，連屎都沒有！”
“你他媽的……”劉正東急了，左右找家伙。
“誒誒誒誒！”羅逸連連擺手，“咱只動口不動手行不？再說，動手更是我的強項?！?p> 這一提醒，讓劉正東冷靜下來。
他喘了口粗氣，邊往門口走，邊說：“不給你這傻逼叨叨了?！?p> 一膀子抗開羅逸，他出了畫室。
羅逸追了出去，“喂，付玉馨你感興趣嗎？”
長廊中，劉正東拖在地上的長長的背影頓了下。
“大家閨秀你追不上，要不小家碧玉嘗一嘗，我當(dāng)月老?！?p> 劉正東回過身來，借著昏黃且閃爍的廊燈，望著羅逸斜倚在墻上的身影，有些模糊和詭異。
他歪嘴一笑：“你說的是三兒？你他媽在耍我吧？”
“沒。”羅逸說話有些攏音，“趙家慶要對付玉馨下手，我看不下去，只好請你出馬，把姑娘救出來?！?p> “我他媽撐的！”
“別走哇！”羅逸苦口婆心地說，“肥水不留外人田，我當(dāng)你是兄弟，才想給你牽線呢！”
“滾吧你，你前腳給我牽上線，后腳就跟龐曉霞編排我，你這點小九九……哼！”
“那算了吧，我親自下手吧！”
“你不怕龐曉霞知道？”
“正東，你懂個茄子。有道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那樣反而在霞霞面前增添個人魅力?！?p> 劉正東思忖了會兒，唇齒間哧啦幾聲后，“我操，有點道理啊?！?p> 羅逸見劉正東折了回來，向自己走來，好像是要回畫室深聊的樣子。
他忙推推手說：“正東，有事明天聊吧，我這兒還等人呢？”
劉正東步子一凝：“等誰？”
“龐曉霞啊?！?p> 劉正東哈哈哈笑罵著：“我要給畜牧局稽查科舉報一下，立即得抓你槍斃。河?xùn)|縣的牛逼都要給你吹爆了！”
其實羅逸是真的吹牛逼。
待劉正東走后，他摸著黑上了四樓，走到過道盡頭推開一扇小門，踏入門外的樓頂平臺，月光和星光一起灑了下來，令人心頭一動。
平臺很是寬闊，依照坐北朝南的教學(xué)樓，東西長而南北短。
在最西端，有一個小黑屋。本來做蓄水池用，但后來學(xué)校里安裝了增壓泵，它便成了一個空房。
這里是逃學(xué)學(xué)生的樂園，也是羅逸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高考期間，他甚至還往里面搬了一張課桌，點燭夜讀，愜意安靜，還有儀式感。
更迷人的是，逢雨天，透過小黑屋的窗玻，可以看到星光在晶亮的樓頂平臺上的反射光點。
驀然間，一個老得令人不能容忍的電影臺詞爬上心頭，他脫了白襯衫在手中揮舞著，高喊著：
既然青春重新上線，那么，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
突然，在小門處傳來一個細(xì)柔的女聲。
“你的詞兒……不對。”
“??？”羅逸被嚇了一跳，他鎮(zhèn)靜了一下，走近了些，才看清。
“馬愛華，你還沒走？”
“我……我看看你走沒走。”
羅逸忒地笑了，撥開她額上的發(fā)絲，望著她靈動斜飛的柳葉眼。
“我走不走礙你嘛事。直接說想我不就行了？”
“想什么，天天見面兒?！?p> “那你深更半夜地還來找我?！?p> 羅逸邊說著，邊伸手搭上她的肩窩輕輕捏了下，手感柔潤清涼。
她肩頭稍稍顫了下，后退了一步?！皠e這樣。”
“小氣?！绷_逸吐了口氣，逗她說，“不想我，又不讓碰，你來做什么？”
似乎覺得三八線拉得太遠(yuǎn)了，馬愛華前行了一步，說：“我心里有點堵得上。”
“怎么了？”
“培訓(xùn)結(jié)束后霞霞說的那些話?！?p> 羅逸略一思忖，深有同感地說：“是啊，太難聽，說你屁股上長癤子?！?p> “你別說了……這么難聽?！?p> 她抬手打了他一下，“不只這個，她還說你下流?！?p> 看著馬愛委屈又猶疑的樣子，羅逸拽了下雙馬尾其中的一個，說：“你別只她說她說的，要有主見。問題來了，你覺得我下流嗎？”
“說不定，不過，有點吧。剛才你就動手動腳的……”
“我去——”羅逸苦笑著，身體轉(zhuǎn)了半圈表達(dá)著冤情，“那還叫動手動腳？差得遠(yuǎn)呢！我那是呵護，這樓頂上風(fēng)很沖，是怕你冷?！?p> “可我不冷啊?！?p> “這時候你必須冷，知道嗎？那樣才有情調(diào)?！?p> “那我問你，對你來說，怎么才叫動手動腳？”馬愛華一臉的好奇。
“那你近一點兒，我給做個示范。”
“再近一點兒?！?p> “再近點兒，再……行了?！?p> 羅逸輕輕展開雙臂輕輕摟住了她，雙手在她腰際輕輕撫摸了下。嗅著她耳畔的發(fā)絲，低聲說：
“知道了吧，這個樣子，才勉強算是動手動腳?！?p> 然后，他把她輕輕推開，又拉近了她。
聽著她不再均勻的呼吸，把她的眼睛盯得微微瞇上后，羅逸才低下了頭，口中的吐氣距她的唇邊只剩寸余時，戛然而止。
馬愛華張開了眼睛，和他熾熱的目光一觸，像小鳥臥巢一樣低垂下去。
接著，羅逸抓起了她的一只小手，打開五指，只取小指，穿過他和她的唇間的夾縫。
“懂了吧。這就叫人品。你看你的小指都能穿得過去。要真是下流的，不一口就叨下去了嗎？”
然后，他放開她，任她自由活動。
羅逸追問著：“現(xiàn)在，你有了答案了吧?！?p> 馬愛華胸脯起伏，修頸粉紅，半晌沒有說話。良久間，她微低著頭，似乎在判斷分析著。
羅逸心里暗笑，或許她在記憶里搜尋言情電視劇的鏡頭，來和剛才的情景比對吧。
“我覺得……你，霞霞說的有道理……”
“什么？”羅逸急了。
本來，他對自己的表演十分得意，為此把身上的多巴銨巨浪壓了又壓，才有這么優(yōu)雅、紳士的表現(xiàn)。
“現(xiàn)在改口還來得急，否則……”他看了下樓邊的女兒墻。
馬愛華退了一步，咬了咬唇，還是說：“你下流?！?p> “蒼、蒼天??！”
羅逸撕扯著頭發(fā)，“華華，你捫心自問下，我做到這樣容易嘛，都這樣了你還說我下流！”
“你就是！”馬愛華邊往后退，邊說，“霞霞了說了后，我心里糾結(jié)才過來測試，結(jié)果……”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我本來以為你會立即陪我下樓的，你卻玩花樣欺負(fù)人。要是霞霞在你面前，你敢又抱又什么的嗎？”
“華華，你還講不講道理，你這是釣魚執(zhí)法知道嗎？”
“反正以后我不理你了。”說罷，任羅逸連聲呼喚“回來”，她依然穿過小門，跑了出去。
正哭笑不得時，忽然，羅逸覺得身后似乎有動靜。
他心中一凜，見鬼了？猛地回頭一看。
“啪、啪、啪”
從平臺小屋處傳來掌聲，漸漸地，一個起起伏伏的身影呈現(xiàn)出來，漸漸地逼近羅逸。
“一米七！”
驚愕及推理像雜貨鋪一樣在羅逸腦中紛涌著。“你他媽在這兒干嘛？”
“嗬嗬嗬……”在陰鷙而歡快的笑聲中，李延水一雙白牙燦爛地露了出來，在暗夜中格外刺目。
“羅逸，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敢叫我的外號！”
“好好好，李哥，李哥行不行?！?p> 羅逸小跑著迎了過去，伸手挽著他，堆著笑臉諂媚而望。
“龐曉霞派你來的，是吧？”羅逸問著，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希望。
“嗯?！?p> 羅逸的心撲通一下墜入到谷底，腿一歪，差點癱到地上。
“誒誒別激動?！边@時候，李延水反而要去拉羅逸了。
見羅逸稍稍平靜了下，李延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這是霞霞讓我給你的。”
羅逸接過紙，跑到平臺一角的一盞照明燈下，看了看。
致大渣男、小妖精：
果不所料，又讓我抓住了！
趕快各回各家，明天接受懲罰！
龐曉霞
1972.7.18深夜
備注：讓一米七踹你三腳，解解怒氣！若不照辦，從此江湖相忘！
羅逸把信塞到兜里，想想不妥。就把它給燒了，任灰燼隨夜風(fēng)飄散。
信上“小妖”二字太過刺目，不只讓羅逸心里不舒服，而且，如果馬愛華愛了，會影響姐妹間的關(guān)系。
所以，他只好銷毀。
垂頭喪氣地，羅逸來到李延水跟前，問：“這信你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