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郎回來啦!”
船上,幾人早已等的不耐煩了,均是翹首望向那黑漆漆的江岸,突然漸漸有腳步聲傳來,張玉立刻歡呼。
“等等,萬一是野獸呢?”
張檢提醒道。
“二哥,人的腳步聲和野獸你聽不出來???”
張玉不滿的瞪了一眼過去,并拿過火把,向前照亮。
果然,一個背負著沉重雕像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火光范圍內。
“哎喲喂,真是紫姑娘娘,小的給娘娘磕頭啦!”
船上的水手舵工一看,紛紛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祈求娘娘保偌。
蕭業(yè)暗暗搖頭,這番祈求注定落空,因為紫姑不受香火,反是在自己家里,吸收隋煬帝遺體的晦氣修煉,或能走出一條新路。
“別磕了,還不快去給蕭郎搭把手?”
張檢催促道。
就有幾個水手爬起來,飛快步下舷梯,要去搭蕭業(yè)背上的塑像。
蕭業(yè)卻是身子一扭,猛搖頭。
“蕭郎,怎么了?”
張檢詫異的問道。
因雙手反扣住塑像,蕭業(yè)只能一個勁搖頭,眼見就要上船,他也不知道能否開口說話,為保險起見,還是不說為妙。
“這……”
張檢不解的撓了撓后腦殼。
陳子昂似是看出了什么,猜測道:“神靈可不是那么容易請的,有很多古怪的規(guī)矩,蕭郎必是有難言之隱,比如不能說話,不能讓別人代勞?”
蕭業(yè)又連點頭。
“快上來吧!”
張檢忙招呼。
蕭業(yè)一步踏上舢板,搖搖晃晃上了船,船倉狹小,進不了,索性背負著神像站在船頭。
眾人面面相覷,難不成這也是規(guī)矩?
“開船!”
張檢猛一揮手。
夜色中,船只起了錨,向下游劃動,因順風順水,速度要比來時稍快些。
張玉跑出船倉,雖然她幫不上忙,卻不忍心蕭業(yè)一個人獨自站著,蕭業(yè)回頭丟了個歉意的眼神,便望向夜空。
今次總算沒出差池,長江是分界線,上了船,一切的異象全部消失,再體會著丹田、神魂與才氣得到的好處,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不過最實實在在的,還是搬山訣,起初蕭業(yè)認為,搬山訣是用來搬動神靈的小世界,但是法訣運轉越發(fā)熟練,背后的壓力不斷分擔給大地,顯然,這也是一種卸力法門,既然能分擔負重,為何不能卸去敵人攻來的力道?
一路行來,背負塑像的實際感受,不過三五十斤。
當然了,此刻站在船上,沒有大地分擔,幾百斤的重量全由蕭業(yè)自己承受,雖然沉重,卻也并非扛不住。
江風拂面而過,張玉不禁打了個哆嗦。
蕭業(yè)回頭,以眼神示意她回倉。
“那你自己當心點,別亂動啊,小心摔到江里面!”
張玉也沒堅持,陪蕭業(yè)站一起幫不上忙,別把自己凍出風寒就糟糕了,于是叮囑了句,回到倉里。
從建康回到江都,百里不到,順流而下,一個多時辰就可以,應該趕的及,蕭業(yè)松了口氣。
卻是突然之間,渾身一震,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出現(xiàn)在心頭。
不好!
劫數(shù)來了!
結界中,紫姑也是神色一變,就見空間里劫氣滾滾,一些早已塵封在記憶中的陳年舊事,如走馬觀花般重見……
呂后高踞寶座,以冷冰痛快的眼神看著匍匐在臺階下的自己,柔弱、渾身瑟瑟發(fā)抖,卻沒有半分憐惜,得意的大笑道:“皇帝隕了,看還有誰護著你這賤人,來人,斷其手足,剜其目,熏其耳,喂啞藥,投入豬圈,從此名為人彘!”
一群太監(jiān)手持鋼針和刀斧涌來……
那痛苦讓她幾欲死去,偏偏呂后不讓她死,請來御醫(yī),以珍貴的藥材吊著命,每日受無窮無盡的痛苦。
漸漸地,她的心底有戾氣生出。
“天意如此,這也是我的劫數(shù)??!”
紫姑暗道了聲,都不用掐指,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蕭業(yè)本已半只腳踏入劫數(shù),今晚又受了好處,功行圓滿,上船前有地氣與生民愿力交迫,劫數(shù)不顯,但長江是一條游走萬里的水系龍脈,浩然氣壯,紫金山的地氣與生民愿力不敢入江,因此上了船,劫數(shù)也來了。
而紫姑雖因心氣高不受香火,卻不會任由自己漸漸衰弱下去,恰好煬帝尸身讓她看到了擺脫香火愿身,走出另一條道路的可能,遂自愿扎根蕭業(yè)家里,但神靈是鎮(zhèn)壓一方的存在,維系著生民愿心,受天地認可,不得輕動,但凡移動,必有劫數(shù)。
本來紫姑也預料自己有劫數(shù),卻沒想到,因蕭業(yè)背負自己,命運中有了交集,蕭業(yè)的劫數(shù)牽引自己的劫數(shù),一人一神,渡同樣的劫!
心炎焚身,本質是潛意識深處隱藏的欲念由心底一涌而出,平時想干不敢干的事,都會無限放大,扭曲心靈,如果受其控制,將終生也擺脫不了,成為欲望的奴隸。
換句話說,就是入了魔道。
其實世間本無魔道,魔功也不是想象中那樣,施展出來黑煙滾滾,一看就不是好人,最初的魔道修士都是由心炎焚身而來,心靈扭曲,迷失自我,受欲望控制,行事越發(fā)偏激,最終萬劫不復。
渡此劫的要點是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后成者也,在攖撓中求寧靜,修清心通明,行為舉止合法度,心境通明無所礙,即黑白分明,知曉對錯,問心無愧!
對于神靈而言,香火愿力中含有大量的雜念,渡此劫的危險千百倍于生靈。
紫姑心知自己很難渡過此劫,幸好與蕭業(yè)在命運中有了交集,只能靠他了。
這一刻,紫姑內有心魔執(zhí)念,外有生民雜音,苦苦支撐著。
而蕭業(yè)站在船頭,一動不動,從背后看不出異常,但是從前看,已是面孔通紅,額頭汗珠滾滾,眼里隱約有些邪惡的光芒閃現(xiàn)。
畢竟誰的心里沒有欲望?
又有誰會沒有惡念?
巧娘的身影、張玉的笑顏、杜氏的身段、蘇月兒的妖嬈、萬人稱頌、征服世界、成仙得道……
各種欲望一古腦兒的涌現(xiàn)出來,甚至還有前世受了欺壓委屈,忍氣吞聲的怨氣,都在爭奪他心靈的控制權,所幸他靈臺還保持著一點清明,由才氣護持著頑強抵擋。
突然蕭業(yè)在心里用詠嘆讀書法默誦: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這是由心靈誦念,靈性音節(jié)飄入了紫姑的結界,頓時,紫姑嬌軀微震,本已腥紅的眼眸現(xiàn)出了一點清明,不禁喃喃念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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