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沒回來時,娘盼星星盼月亮,不時就往外面張望,現(xiàn)在阿兄回來了,又?jǐn)[著臉,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回到后院蕭業(yè)的屋里,巧娘把包裹往床上一擱,就忍不住抱怨起來。
蕭業(yè)拿毛巾蘸清水,擦了把臉,便笑道:“哪有這樣說自己娘的,嬸嬸是怕我志得意滿,才故作點撥,也是為我好,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換身衣服?!?p> 巧娘卻是俏面一紅,咬了咬牙,從柜子里,拿出一套嶄新的薄棉青衫,輕聲道:“阿兄站著別動,我替你換。”
“這……這怎么可以?”
蕭業(yè)一驚。
“阿兄你又不是我的親生堂兄,有何不可?”
巧娘哼了聲。
“被嬸嬸看到可不好?!?p> 蕭業(yè)向外指了指。
“娘在廚房做飯呢,不怕!”
巧娘捧著青衫,倔強(qiáng)的看著蕭業(yè),眸中隱隱有水汽凝聚。
“那……委屈你了?!?p> 蕭業(yè)不忍拒絕,也不想拒絕,伸平了胳膊。
巧娘這才綻現(xiàn)出笑容,溫柔的替蕭業(yè)除去外套,再披上青衣。
因身子骨尚未長開,要踮著腳,有時用力過大,會失去平衡,難免磕磕碰碰,春夏之交,本就容易動情,一股股健康的男子氣息襲來,巧娘羞的耳根子通紅。
蕭業(yè)也是在耳鬢廝磨中,心猿意馬,數(shù)次都有把佳人輕攬入懷的沖動,好歹忍住了,不過漸漸地,一絲曖昧的氣息彌蕩開來。
“阿兄,好啦,我去幫娘做飯!”
穿好之后,巧娘不敢看蕭業(yè),逃一般離去。
蕭業(yè)卻是暗暗嘆了口氣,他也說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甜密肯定是有,十六歲的少年郎,正是情竇初開之時,可是與巧娘的堂兄妹名份,又讓這份甜蜜中帶上了酸澀,同時,他還有對未來的迷惘與擔(dān)心,這不僅僅是自己的身份爆雷,還擔(dān)心會牽連到杜氏與巧娘。
……
不覺中,天色黑了下來,杜氏張羅了幾個雅致的小菜,有清蒸桂魚、荸薺炒豬肝、韭菜炒雞蛋、清炒油菜,還有一小鍋菊花腦蛋花湯。
清清爽爽,色香味俱全,標(biāo)準(zhǔn)的江南時令小鮮,另有一壺桂花釀,為蕭業(yè)接風(fēng)洗塵。
蕭業(yè)家情況特殊,大唐風(fēng)氣開放,也沒什么女子不上桌的說法,雖然有說有笑,氣氛卻總是有些怪異。
酒過三巡之后,杜氏借著三分酒意,問道:“業(yè)兒,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又有了功名,是該成家立業(yè)啦,左近可有入得眼緣的娘子?”
頓時,正在夾菜的巧娘手一抖,仿佛呼吸都不順暢了。
蕭業(yè)笑道:“嬸嬸,我才十六歲,再有幾個月就是秋闈,秋闈中了,還得入京去考冬闈,假如中了進(jìn)士,就得入翰林院供職,哪里有時間娶妻,再過幾年也不急??!”
“就是??!”
巧娘忙附和道:“娘,阿兄是男人,當(dāng)以學(xué)業(yè)前程以重,可不能被那些花花草草分了心思!”
今日是喜慶的日子,杜氏不便多說,只得勉強(qiáng)笑道:“那就等業(yè)兒考完了這一輪再說罷。”
心里卻是想著,得抓緊了,留意著附近哪家有合適的小娘。
與蕭業(yè)家里相比,張府為陳子昂舉辦的賀宴要豐盛多了,酒足飯飽之后,張母卻把張父叫來了屋里。
“哎,我家檢兒,不知后年能否得中?”
張父滿嘴酒氣,搖了搖頭。
張母沒好氣道:“叫你來,不是為了檢兒的事,而是玉兒的婚事,玉兒似乎對蕭家小郎頗為上心,有一回妾起夜,見她屋里還亮著燈,就靠近過去,你猜怎么著,玉兒在屋里哭呢?!?p> “?。繛楹??難道受了委屈?”
張父酒醒了幾分,忙問道。
張母搖搖頭道:“妾最初也是這樣想,本打算問個明白,誰料玉兒在屋里自言自語,原來呀,是看西廂記看哭了,她還哭哭泣泣的說什么好羨慕崔鶯鶯,若是她心里面的那個張君瑞能這樣待她,她死了也愿意。
女兒家面皮薄,我沒驚動她,事到如今,自家女兒的心事還看不出來么?‘
張父沉吟道:“玉兒還算檢點,少有與同齡少年來往,也就蕭業(yè)前一陣子時常過來,她說的那個張君瑞可是蕭業(yè)?此子窮是窮了點,卻也是個秀才,倒勉強(qiáng)配得上玉兒,既然玉兒有心,我就不計較他家里窮了,改天找個媒人去他家說媒便是?!?p> “你老糊涂了吧?”
張母頓時臉一沉:“他蕭家雖然落泊,好歹也是六朝頂級門閥,齊梁皇室后裔,我家算什么?尋常商賈人家,再說蕭家小郎十六歲就中了秀才,還是榜首,又寫的一手好詩,將來必能振興宗族,這等人物,不是他配不上我們,是我們配不上他,倘若冒冒然找媒人上門提親,萬一被婉拒,你叫玉兒怎么活?”
“這……”
張父想想也有道理,哪怕科舉已有百年,諸多寒門學(xué)子通過科舉當(dāng)了官,但高門大族的影響不是百年就能消褪,尋常人對這類人家仍是存了敬畏,也就是蕭氏遭了貶,否則憑張家的位份家業(yè),連說話的機(jī)會都不會有。
“這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該如何是好?”
張父問道。
張母道:“我們家玉兒長的不差,性情也乖巧玲瓏,如與蕭郎多多接觸,或能日久生情,八月份不是有秋闈么,正好大郎在建康主持織造,到時候讓玉兒陪著伯玉夫妻與蕭郎一同過江,讓大郎接待,給他們創(chuàng)造機(jī)會,王家侄女妾會特意交待,想必會玉成此事,若是差不多了,秋闈考完就給他們訂親,你看如何?”
張父遲疑道:“玉兒尚未出閣,離家那么久,成何體統(tǒng)?萬一孤男寡女出了意外,名聲豈不是敗壞了,將來誰還敢娶?”
“哎呀!”
張母跺腳急道:“你這人怎么回事,婆婆媽媽和個老夫子似的,實話和你說,老娘不怕出意外,就怕不出意外,巴不得把生米煮成熟飯呢,難道玉兒清清白白的身子給了他,他還想抵賴不成?
哼,蕭業(yè)這個女婿我們張家認(rèn)定了,而且他和檢兒伯玉也頗為相契,這樣的女婿打著燈籠也難找啊,妾告訴你啊,此事拖廷不得,伯玉說蕭郎很有可能中舉,一旦中了舉人,就是老爺了,如較真的話,咱們倆見著他得施禮稱老爺呢,還怎么把玉兒嫁給他?”
“嘿嘿,夫人說哪里話,行,都聽你的,由你安排便是!”
張父陪著笑臉。
“嗯,這還差不多!”
張母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