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七天以后,從報紙上的訃告欄我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當然早在三天前,我就在群里得到了消息。
“震驚”在表情欄里第三排第7個,同時還表示出對生命逝去的遺憾和對死者家屬的慰問,為了表達出此刻悲痛的心情,電話里我得聲音都有些哽咽,可心里卻滿含復仇得快意。
生前的好友們準備在告別式上傾訴對死者的思念,電話里他們約我早一點到場,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沒有什么比“英年早逝”更讓人覺得生命的無常。
除此之外,比起一群人聚在一起無聲的哀悼,其實我更愿意獨自和死者共處一室,雖然他身軀已經(jīng)冰冷,可靈魂或許還炙熱,也許愿意聽聽一個殺人兇手的獨白。
我打聽到他肉身停留的最后一站,是在殯儀館的停尸間,再過8個小時,他就要被早起的入殮師裝扮一新,接受眾人對他一生的緬懷,而在此之前——
我只要繞過保安的巡視,就可以得到一整夜和他獨處的時光,安靜祥和,我們可以從年少開始,一路追憶曾經(jīng)共度的快樂人生歷程……
【四】、
夜色里的的殯儀館比我想象中要明亮,可能是才剛剛結(jié)束的一場告別,十二點前的大廳還燈火通明,陸續(xù)有人不斷從里邊走出,穿著黑色的套裝,掩飾不住的悲傷和疲憊。
我裝做想起什么似的穿過門廳,門口的保全只是看了一眼,接著朝哀樂悲鳴的方向走去,為了避開頭頂?shù)谋O(jiān)控可能帶來的麻煩,一離開保安視線我便順著樓梯一路往上,直到推開一處虛掩的房門躲了進去,靜靜等著整個大樓靜下來的時刻。
終于樓內(nèi)的悲樂漸漸沒了聲,頭頂?shù)臒艄庖惨槐K盞暗了下去,就連樓外的射燈也全都熄滅,只剩下路邊昏黃的街燈還亮著。
又過了一會,樓下傳來大門落鎖的聲音,很快“噠,噠,噠……”一連串的皮鞋聲從樓梯口由遠及近,一道筆直的光線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來回晃動,寂靜的走廊里回響著鞋跟和大理石地面的敲擊。
我躲在門后擯住呼吸……“噠、噠,”腳步聲在一門之隔停了下來,手電里的光從虛掩的門縫透過,我看著近在咫尺的光束,照亮漂浮在空氣里的灰塵打在墻壁上。
下一刻,木質(zhì)的門被猛的一下被從外推開,手電筒打出的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漆黑的房間內(nèi)瘋狂亂晃,隔著門板我甚至聽到門口的人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整個過程持續(xù)了兩秒不到,緊接著洞開的門被勢大力沉的一拉,幽靜的樓里頓時傳來一聲“咣當”在我耳邊炸響,接著我聽見門外的人咒罵了一句,夾雜在不斷傳來回響的樓內(nèi),守夜人沒有繼續(xù)檢視后邊的房間,徑直從來時的路下了樓梯。
【五】、
我輕輕呼了口氣,聽著耳邊直到最后一絲聲響也消失不見,一切像沉入漆黑的水底,膠著的黑暗如潮水般把我包裹。
試了試門上的把手,以為只要輕輕一扭就能從里邊打開,結(jié)果沒想到門鎖紋絲不動,看來是剛才巡視的使勁一摔讓門鎖落了扣。
不過這樣也難不倒我,我走到窗邊看著下一層樓開著窗,只要順著旁邊的雨漏管道滑下去一段距離,樓下的門應該不會關(guān)嚴。
當全身置身于半空中時,從半空往下望,樓下黑乎乎一片,夜有點涼,冷不丁涌起的一縷風吹在臉上,空氣里夾雜著一股油膩的氣味。
“啊欠!”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風向,有點像不遠處電爐排出的廢氣,隨即明白這是燒什么的味道,打從胃里反出一股酸水,止不住的干嘔起來。
好不容易壓下心底里的惡心,我快速滑了下去,鉆進樓下的空窗,這一次運氣不錯,門是開著的,借著樓外透來的微光,指示牌上寫著:停尸間在-2層。
【六】、
-2層很好找,一條樓梯通到底,唯一麻煩的是墻上有一個微微發(fā)亮的門鎖,需要有門卡才能進,代表著關(guān)閉的紅燈此刻亮著,來之前我一只以為停尸間是不需要安門的,因為進來的人,是不需要再推出去的。
沒有卡的話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去了,我還沒有瘋狂到去樓上偷一張出來的地步,告別雖然讓人向往,可要是被抓住總是很麻煩,看來只有找個僻靜的地方等著天亮再混出去了。
就在準備離開這一刻,卻鬼使神差的拉了下門,讓人驚喜的事情出現(xiàn)了,面前這道掛著“閑人免進”的玻璃門竟然被我拉開了,又特意看了眼一旁的紅燈,雖然還是亮著,可這會兒看上去就像是個擺設(shè)。
一踏進門內(nèi),感覺溫度驟降,面前是條狹窄的走廊,墻上是連續(xù)的冷光燈條,一直延續(xù)到視線拐角。
我往前踏出一步,盡管有心里準備,可還是被這里的靜謐吃了一驚,因為來時我特意穿了雙輕便的運動鞋,就算是塑膠的鞋底與光滑地板間的接觸聲,此時傳來也無比清晰,我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動的聲音。
順著走廊大約走了七八米,等到了盡頭又是一扇門,說是門不如說是警示標記的集中顯示:
“注意冷藏低溫,注意惰性氣體,注意恒溫濕度,注意無塵無菌,注意需專業(yè)人員操作……”
我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