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四章 秋天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和尚盤坐在地，眼睛上蒙了一條白布，他的跟前躺著一匹奄奄一息的馬，似乎還在微微抽搐著。

　　夏栩望著小和尚，愣了愣，不凈法師？

　　“喂，和尚，你這賣肉葬馬，賣得是什么肉??？”一個中年大娘露出不懷好意得笑容。

　　“阿彌陀佛?！辈粌舴◣熾p手合十，微笑著道：“自然是這馬肉?！?p>　　眾人皆驚駭。

　　只聽不凈法師道：“有哪位施主愿意出錢買這馬肉，將其骨贈于小僧，讓小僧可以有錢將其火化?！?p>　　“你一個出家人，怎么做這么殘忍地勾當(dāng)？你為了錢要殺你自己的馬？”

　　“阿彌陀佛，小僧不殺生。”不凈法師搖頭，隨即溫言解釋道：“他不是小僧的馬，他是小僧的徒弟。傷重不治，死期將至。然而小僧身無分文，只得用其肉換銀子，將其火化，隨后將其骨灰?guī)г谏磉?，去西天取?jīng)，完成其心愿?！?p>　　“哈哈哈哈哈哈……”不凈法師話音剛落，人群中便傳來一陣爆笑。

　　“你聽到那個禿子說什么了沒？他說那馬是他徒弟？”

　　“還說什么去什么西天去什么經(jīng)。還完成什么心愿！？一匹死馬能有什么心愿?！?p>　　“原來是個裝瘋賣傻的禿子?！?p>　　正在周圍百姓指手畫腳的嘲笑不凈法師的無稽之談時，一個淡粉色身影緩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一位帶著幃帽的少女走到了小和尚的面前，解下了腰間的錢袋，將錢袋輕輕放在小和尚的身前。然后起身離開。

　　原本嘲笑喧鬧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眾人面色古怪地看著少女。

　　“施主，請留步?！毙『蜕械穆曇羟遒ь^‘看’向夏栩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施主您吃不吃馬肉？”

　　夏栩不知怎么的，想起曾經(jīng)他們同桌吃飯，不凈法師葷素不忌，兩人還因此“辯論”了一番，心中泛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她沒有回答不凈法師，只是側(cè)頭看向那匹奄奄一息的小黑馬，蹲下身，見小黑馬此刻或許因為痛苦而呼吸急促，夏栩眉頭微皺，輕聲低喃道：“別怕，你師父一直陪著你呢?！?p>　　誰知那小黑馬仿佛有靈性一般，在少女低聲在他耳邊低語了什么后，竟然慢慢安靜了起來。

　　那最開始看熱鬧的大娘猛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她方才好像看到那匹馬輕輕蹭了一下那少女。不可能，一定是她眼花了！

　　夏栩在眾人詫異古怪的眼神中，緩緩離開了。

　　不凈法師的“目光”追隨著夏栩，一直到她消失在了人群里，而他嘴角便一抹溫柔的笑容卻始終沒變。

　　“阿彌陀佛……”

　　大兇妹搶回錢袋找到夏栩時，她正神色淡淡地坐在方才那間成衣鋪的臺階上，似有些出神。

　　這幾個月來，這似乎是老大的常態(tài)，總是神色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不達眼底，時常看著一件什么東西發(fā)呆，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不知為什么，真的很想念曾經(jīng)那個眉飛色舞，大笑大鬧的老大。

　　見大兇妹走近身，夏栩點點頭：“走吧?！?p>　　大兇妹看著夏栩的背影，捏了捏腰間的刀柄，快步跟上前，終于鼓起勇氣，道：“老大，我們出發(fā)去東海吧？”

　　就在大兇妹找到夏栩的一個月后，一名紅衣男子也在某一天出現(xiàn)了。他恐怕是這個世間長得最美麗的人了，不，他可能不是人，或許是從天宮下凡的神仙，或者是修成人形的妖精，因為這個世間沒有那么完美的人，大兇妹暗自想。

　　她知道那名男子叫絕顏。

　　絕顏公子來了以后，彈了一首曲子。

　　她從來沒有聽過那么美的琴聲，也從沒有聽過那么悲傷的琴聲。她仿佛看到一名全身濕透的少女正坐在一片冰天雪地里瑟瑟發(fā)抖，而天地間蕭瑟蒼茫，少女仿佛被遺忘了，孤身一個人，孤寂而絕望。

　　然后她聽見了老大的哭聲，可是，老大不知道怎么了，連哭泣聲都變得小心翼翼似地，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第二天，絕顏公子便走了。

　　大兇妹聽到絕顏公子對老大說：“東島四季如春，有甜甜的桃子，有璀璨的夜空，有很多新奇的小食和小玩意兒，小楹兒定會喜歡。”

　　而絕顏公子說，他會在今年秋天，在東海等著老大，帶老大去東島。

　　秋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