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閔玲想要給陸晨打電話時，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閔老師，患者剛做完DWI，呼吸就停了，我直接送到急診科搶救了！”
看到陸晨發(fā)的微信，閔玲腦袋頓時嗡的一下。
病人要是在送檢推中出了事，那她這個值班醫(yī)生可就慘了！
閔玲趕緊給樓下內分泌一區(qū)的值班醫(yī)師打了電話，讓他幫忙照看一下病區(qū)的病人。
而她自己則是穿著白大褂，直接趕往急診科。
……
急診科的搶救室外。
患者的幾個家屬都緊張朝搶救室里張望。
“陸醫(yī)生，我爸的情況怎么樣了？”
待患者血氧穩(wěn)定之后，陸晨便出來和患者家屬進行溝通。
“血氧穩(wěn)定了，沒有繼續(xù)往下掉?！标懗康馈?p> 這時候，戴斌插完管以后，也同樣走出了搶救室。
王曉東接替了其他的搶救，包括使用一些呼吸興奮劑等等。
“你們誰是患者的家屬？”戴斌詢問道。
“我們都是！”中年男人站了出來。
“進來一個可以做主的家屬。”戴斌皺眉道，“其他人就在搶救室外面等著。”
中年男人便跟著戴斌走進了搶救室。
……
來到搶救臺前。
老人躺在床前，氣管插管以后，已經用上了呼吸機。
“爸……”中年男人快步走到病床之前，嘴里輕輕喊了一句。
“你爸現(xiàn)在已經確診了急性大面積腦梗死，我們懷疑有腦水腫，甚至腦疝，壓迫了呼吸中樞，所以剛剛呼吸驟停了。”戴斌在一旁解釋道。
中年男人微微嘆了口氣：“你們就說說，接下來該怎么治療吧。”
“我們已經請了神經外科、神內科還有ICU急會診?！贝鞅蟮?，“你爸的這種情況，可能需要做急診手術，解除顱內高壓?！?p> “手術？”中年男人立刻搖了搖頭，“肯定不會做手術的，我們就保守治療?！?p> 戴斌聞言，眉頭一皺。
“保守的治療方法，患者很有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而且即便是醒過來，也會癱瘓在床上?！?p> “肯定不會做手術，你們盡力就好，我們不會怪你們醫(yī)院的?！敝心耆嗽俅沃厣炅艘槐椤?p> 陸晨在一旁，提醒道：“戴老師，患者沒有任何醫(yī)療保險?！?p> “那種普通政府的合作醫(yī)療也沒有？”戴斌一愣。
“沒有，今年醫(yī)保沒有交錢?！?p> 這個年頭，沒有醫(yī)保的人，還是極少數(shù)的。
最少也會有一個城鄉(xiāng)合作醫(yī)療保險。
“那，那你這……”
戴斌也不再勸說患者進行手術了。
沒有醫(yī)保，完全自費的病人。
你期待他不逃費就很好了，還指望自費的病人手術治療，還是這種大型的開顱手術，手術費用至少是幾十萬往上走。
家屬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這個時候，急會診的醫(yī)生都來了。
閔玲也趕了過來。
“閔老師，我在這兒！”陸晨看到閔玲在急診搶救室門口，便朝她揮了揮手。
閔玲氣喘吁吁地跑上前。
“陸晨，患者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氣管插管以后，血氧維持住了?！?p> “嗯?！遍h玲點了點頭，她一直提著的心，也放松了幾分。
幸好患者沒有出事，否則麻煩就大了。
“小玲，這是你的患者？”戴斌也看到了閔玲，他正在和會診醫(yī)生溝通病情。
“戴老師，我也是剛接班的時候收的患者?！遍h玲無奈地聳了聳肩，“還是急診科考慮低血糖昏迷收過來的，我覺得有可能是急性腦梗，就讓同學推過來做了DWI?！?p> 戴斌點了點頭：“小玲，剛才我請客幾個科室的會診，神外科建議立刻手術，解除顱內高壓?！?p> “但是患者沒有醫(yī)?！遍h玲皺了皺眉頭。
“這個情況我們剛剛也了解到了。”戴斌道，“家屬拒絕手術，想要保守治療?！?p> “那我再去和家屬溝通吧……”
這個患者本就是內分泌二區(qū)，閔玲主要承擔了溝通的責任。
“陸晨，你先回病房，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辦?！遍h玲朝陸晨道，“我讓樓下一區(qū)的老師幫忙照看我們病房。如果病房里有患者出現(xiàn)病情變化，協(xié)助他處理?！?p> “好的?！?p> 陸晨留在急診病房也沒什么用處了，他便提前回了科室。
留在閔玲在急診科和患者家屬進行病情溝通。
……
閔玲在急診科待了半個小時。
急診科病房中。
“你們如果確定放棄治療的話，就在這里簽字吧?！?p> 閔玲在急診科打印了一份放棄治療的溝通記錄。
她將溝通記錄放在中年男人面前。
這一次，患者的其他幾個女兒也在現(xiàn)場。
“醫(yī)生，我，我想問問，保守治療的話，我爸醒來的幾率有多大？”
中年男人沒有立刻下筆簽字，而且抬頭看向閔玲。
“幾率很小?！遍h玲輕聲道，“剛才神經外科和ICU的醫(yī)生也都跟你們說了，患者目前這種情況，是無法脫離呼吸機的。如果想要保守治療，那也要去ICU。ICU的費用，想必你們也清楚?！?p>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一旁的其他家屬皆是沉默不語。
“所以我說實話，如果不做手術，保守治療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p> 中年男人抬起頭，看見自己三個妹妹的眼圈都是紅紅的。
“哎，閔醫(yī)生，我們還是把我爸拖回家吧?！?p> 話音一落，周圍的氣氛變得有幾分靜謐。
中年男人提起筆，在溝通記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閔醫(yī)生，我再多嘴問一句，如果撤掉氧氣，我爸，還能堅持多久？”
“很快?！遍h玲回了一句，“剛剛如果不是用了呼吸機，人可能馬上就沒了?！?p> “嗯，謝謝閔醫(yī)生。”中年男人撇過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十分鐘后。
幾個醫(yī)生和護士用擔架將患者抬上了救護車。
……
“小玲，你們科來了個不錯的研究生啊?！贝鞅笮χ鴮σ慌缘拈h玲道，“要不是他機靈，提前發(fā)現(xiàn)了患者的異常，并且直接推來了急診科。這患者要是途中出了事，那我們可就麻煩了啊?！?p> “是挺不錯的?！遍h玲笑著點點頭，“可惜不是我們科的研究生，是幫他朋友來頂替白班的。”
這次還真是多虧陸晨。
如果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患者血氧下降，或者還是傻乎乎的把病床往內分泌二區(qū)推，那不僅延誤了患者的病情，而且還會讓患者家屬抓到把柄。
一頓官司，是少不了的。
“戴老師，下次這種昏迷的病人，如果沒什么把握的，您讓下面的醫(yī)生，還是多請我們幾個內科會診?！遍h玲苦笑了一聲道，“否則收入院以后，還得推到門診做檢查，不僅麻煩，還耽誤病情，像今天這樣再來幾次，我們可沒這么好的運氣了?！?p> “哎，急診病人多，患者家屬也著急，所以我們有時候分診不太仔細?！贝鞅髶u了搖頭，“而且今天上班的醫(yī)生，還沒來多久，經驗可能不夠，下次我都會注意?！?p> “謝謝戴老師了。”
閔玲跟戴斌聊了幾句，便也回了病房。
……
“老師，他家屬放棄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陸晨，心里不是個滋味。
畢竟這個患者，他一路陪著去做檢查，然后推去急診科。
陸晨的內心，是十分期待患者能夠繼續(xù)治療。
“嗯，他家的家庭條件不允許?！遍h玲嘆了口氣道。
她看得出，陸晨的神色有幾分惋惜。
“小陸啊，其實呢，臨床上很多時候，并不是說什么治療方式好，就一定要求患者或者家屬選擇這種?！?p> “我們還要考慮到患者的家庭情況。像這個病人，手術包括術后康復的費用，沒有五六十萬，是拿不下來的?！?p> “即便他家湊齊了手術費用，并且手術很成功，患者也不一定能夠生活自理，長期需要別人照顧?！?p> “退一萬步說，患者做了手術，那他們家庭以后該如何生活？”
陸晨沉默了，心中慢慢琢磨著閔玲的話。
或許，有時候放棄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