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送走了謝良佩,晏陽終于能坐下來喝口水了。
至少兩個月內,整個執(zhí)靈山都沒有謝良飛生活的痕跡,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什么叫沒有痕跡?”裘昭昭問道。
“無論是誰,只要存在過,總是會或多或少地留下些什么痕跡的,可是謝良飛沒有,他明明有一處院子,卻只有謝良佩和他的孿生弟弟謝良松進去過?!标剃柕恼菩闹酗h著一張符紙,淡淡的藍光讓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坨鬼火。
裘昭昭對晏陽的能力還是很放心的,便繼續(xù)問道:“那沈卿瓏呢?”
“出現(xiàn)過,但現(xiàn)在不知所蹤?!?p> “哦?”楊知酒說沈卿瓏是被謝良飛帶來執(zhí)靈山的,可謝良飛根本沒出現(xiàn)過,是有人說了謊,還是謝良飛另有去處呢。
“那個……師叔安排我做的已經做完了,我能不能下山走走?”晏陽有些心虛似的朝著裘昭昭笑了笑,裘昭昭也知道他是想去找危如雅,便直說道:“我給危如雅發(fā)了傳訊符,她沒理我?!?p> 晏陽輕輕地啊了一聲,也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估計自己貿然去找也找不到她人,便有些泄氣地回房去了。
“天黑之后,出去走走。”晏陽走后,柏風嶼終于開口說話了,“出了院子往右走百步,也有一口井。”
井水很深,涼得刺骨,雖然有避水決護體,依舊抵擋不住陣陣寒意。除此之外,水中還設有禁制,一看就有大問題。
但是這對裘昭昭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她牽著柏風嶼的手,一路穿行。柏風嶼暖融融的火靈通過掌心源源不斷地進入裘昭昭的身體,為她驅寒。
或許是鳳凰火的緣故,那股子四面八方襲來的寒意,真的消失殆盡了。
井底瘋長著一種藍熒熒的線形水草,藍色的熒光一直延伸到無邊無際的遠方,抬頭,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著什么。
柏風嶼一彈指放出一枚金色的火靈,精純的鳳凰火在漆黑的天幕中炸開,十分耀眼。
光芒之中,一座倒懸于天際的城市映入眼簾。
原來腳下的藍才是天。
二人對視一眼,攜手向上而去,金色的火環(huán)環(huán)繞著二人,映亮了四周倒懸著的,鱗次櫛比的亭臺樓閣,這不是什么小村落,而是一座城,一座曾經輝煌無比的大型城池。
“這不會是鳳歸城吧?”
裘昭昭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柏風嶼輕輕嗯了一聲:“當年的事幾乎毀了整個人界,鳳歸城自然難以幸免?!?p> 至于陸地上的那個,應當是新建的,與曾經的鳳歸城相比,布局更為合理,自然也更加繁華。
“對于鳳歸城來說,是破而后立,對于城內的人呢?”
“你我皆是螻蟻?!卑仫L嶼答道。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鳳歸城中的燈火盡數(shù)亮起,猛然亮起的光讓裘昭昭忍不住擋住了眼,再次睜開,身邊是倒懸的火樹銀花。
可惜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們二人,孤零零地漂浮在暖黃色的街道中。
就像是聽見了柏風嶼的話一般,這座城用自己的存在告訴他們,沒錯,你們就是螻蟻。
“可惜,亦是毀于螻蟻?!?p> 金色的火環(huán)宛如巨大的漣漪一般擴散開來,震得整個水下水流激蕩,隱藏在暗處的人終于顯出了原形,竟是個銀發(fā)少年郎。
少年比衣袍還要長的銀發(fā)漂在水里,和他同樣飄著的白色衣袍一起,讓他看起來像一只巨大的水母,冰藍色的眼睛慵懶地半睜半閉著,看起來就像是沒睡醒一般。
“喲,好久不見啊……”
他的聲音亦是懶洋洋的,但卻散發(fā)出無限的威壓,修為應當遠在裘昭昭之上。
“謝君顧?”裘昭昭歪頭看著這個少年,終于從他的眉眼中看出了幾分昔日故友的樣子,只是當年他當年更喜歡以成年的模樣示人,現(xiàn)在外貌變小了,裘昭昭竟一時沒認出他來。
“嗯,沒認出來?”謝君顧輕輕笑了笑,看了看裘昭昭,又看了看柏風嶼,開玩笑似的,“你還喜歡他呢?”
“我與她兩情相悅?!?p> 裘昭昭還在醞釀回答的時候,柏風嶼已經替她開了口。
原本懶洋洋的謝君顧突然睜開了眼,張著嘴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畢竟在他眼里,裘昭昭天天跟著林間月,就像是在試圖焐熱一塊千年玄冰。
“你真的是林間月?”謝君顧有些猶疑地問道。
“我是柏風嶼?!?p> 謝君顧飄到了裘昭昭身邊,低聲問道:“他知道自己是林間月嗎?”
“知道?!睕]等裘昭昭說話,柏風嶼已經將她拽到了身后。
“哦……”對于柏風嶼的動作,謝君顧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不悅的情緒,他早就習慣了這人的臭脾氣,繼續(xù)對裘昭昭說道,“你找到墜星了?不錯?!?p> 裘昭昭也不想把鄭懿行的破事說太多,便特別小聲地嗯了一聲:“你要是想找,我們陪你去西極雪山看看?”
“我也找到了?!敝x君顧依舊是云淡風輕地笑著,“但它告訴我,它復活不了凡人?!?p> “沒有靈力的人,死了就是死了?!?p> 墜星當時是這么和他說的。
他還記得那刻在骨子里的絕望。
他的妻子,他的云朵兒,再也回不來了。
一向注重血統(tǒng)天賦的執(zhí)靈山謝家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老祖宗早亡的妻子,現(xiàn)任家主的母親,會是個生在鳳歸城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