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獨(dú)處

　　觀若陪了眉瑾一陣子，晏既一直沒有回來。她坐在一旁喝完了自己的藥，打算等晏既回來，便同他告辭。

　　反正今日眉瑾有人照顧，晏既看她也是哪里都不順眼，不若不要相處，只等著來日他送她去見梁帝的時(shí)候。

　　眉瑾的神色漸漸安寧下來，似乎已經(jīng)睡的沉了。額上的溫度也恢復(fù)了平常，她已經(jīng)沒有在發(fā)燒了。

　　觀若出了營帳，同值守的士兵說了一聲，請他再將吳先生請過來替眉瑾看一看。

　　黃昏時(shí)眉瑾應(yīng)該還要喝一次藥，她不再發(fā)燒，想必用藥也該有所不同。

　　她正欲轉(zhuǎn)身回營帳，只見晏既同蔣掣一前一后的騎著馬朝這里走過來，蔣掣的馬后，還拖著偌大的冰塊。

　　觀若原本想裝作沒有看見，晏既的目光清明，已然落在她身上。她只好站在原地不動，低下頭迎接他走過來。

　　真到了近處，晏既又無視了他，將冰塊交給一旁值守的士兵，吩咐他們將冰塊制成小塊。而后便領(lǐng)著蔣掣進(jìn)了營帳。

　　晏既沒有讓她走，煎過藥的藥罐也還在眉瑾的營帳中尚未清洗，觀若只好跟在晏既身后。

　　他坐在眉瑾床前，方才觀若坐過的地方，伸手探眉瑾的額溫。

　　“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

　　這個問題自然不會是問安寧的睡著了的眉瑾，觀若低了頭，輕聲道：“妾發(fā)覺馮副將已經(jīng)不再發(fā)燒，因此請值守的士兵去將吳先生請過來，再替馮副將診一診脈?！?p>　　晏既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也沒有其他的表示。此時(shí)的眉瑾不過還需要人看護(hù)，并不需要人照顧。

　　晏既便對站在一旁的蔣掣道：“你去尋嘉盛，令他將我今日要處理的公文都搬到眉瑾這里來?！?p>　　“之后你再同嘉盛一起重新去走一遍你剛剛發(fā)現(xiàn)的那條路。若是這條路能走的通，也不必花費(fèi)這么多力氣，冒那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非要將吊橋修好了?！?p>　　觀若一直注意著蔣掣，他的目光始終若有似無的落在眉瑾身上。晏既喚他，他才集中了注意力。

　　等晏既吩咐完，他拱手與晏既行了禮，又望了眉瑾一眼，才轉(zhuǎn)身快步出去了。

　　她記得刑熾曾經(jīng)說過，眉瑾的身手很好，“連風(fēng)馳都不是她的對手”。

　　或許蔣掣在比武落敗的時(shí)候，還輸了旁的東西出去。

　　蔣掣出了門，觀若站在原地，注意力又放回了晏既方才說的話上。

　　若是蔣掣今日發(fā)現(xiàn)的這條路能走的通，他們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會離開這里了。

　　在這里找不到機(jī)會，去往下一個地方，她也許就能逃出去了。她要早些把這個消息告訴穆猶知才行。

　　蔣掣方走，吳先生便匆忙過來了。晏既讓開了床前的位置，吳先生替眉瑾把了脈，又在一旁的案幾上重新寫了一張方子。

　　觀若是照顧眉瑾的人，吳先生便直接對她道：“眉姑娘的燒能這么快退下來，是她平日身體不錯的緣故。”

　　“可是也還是要小心照料，有可能會復(fù)燒，若是無人發(fā)覺，那就有些危險(xiǎn)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晏既，而后對觀若道：“要照顧病人，自己定然是休息不好的，殷娘子的身體弱，其實(shí)并不適合這份差事?！?p>　　話是同觀若說的，卻其實(shí)是說給晏既聽的。晏既沒有說話，觀若也只好自己回吳先生的話。

　　“我也只是那一日氣急攻心罷了，平日的身體也不差的，小病小痛都很少?！?p>　　“馮副將的病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罷了，我能應(yīng)付的來。”

　　她心里很感激吳先生，也不想讓他為難。

　　以眉瑾的脾氣，也未必就能接受有其他的人來照顧她。她厭憎那些女俘和李家的仆婦，焉知她們就不憎惡她？

　　疑心深重，于養(yǎng)病不利。

　　眉瑾不懷疑她，大約是出于她對于晏既的信任。那晏既又是為什么會覺得她一定會遵從他的吩咐，盡心盡力的照顧眉瑾呢？

　　吳先生身后的晏既終于發(fā)了話，“不過這幾日而已，你搬到眉瑾的營帳里來，我會叫人添一副床鋪?！?p>　　吳先生聽完，面上現(xiàn)出了幾分遺憾的神色來，“那就請殷娘子夜間多警醒些，只要過了這兩三日，眉姑娘就會沒事的?！?p>　　晏既至少愿意給她一張床，這已經(jīng)比觀若想的要好上許多了。“先生客氣了，妾定當(dāng)盡心?！?p>　　吳先生又道：“新的藥煎起來麻煩，我會親自煎好了再叫人送來。”

　　“眉姑娘養(yǎng)病需要安靜，營帳中的藥爐，也還是撤掉為好。往后殷娘子的藥會隨同眉姑娘的一同送來?！?p>　　雖然煎藥并不算是很麻煩的事情，可若是夜間睡不好，白日還要謹(jǐn)記著這些事情，也是有些叫人心煩的。

　　觀若同吳先生行禮，“多謝吳先生?！?p>　　吳先生笑了笑，“這是醫(yī)者本分，殷娘子不必言謝?！痹偻碳日f了一聲，也就自去忙碌了。

　　很快刑熾也將晏既的公文送來，問候了眉瑾一句，便同蔣掣一起去探路了。

　　營帳中的人來來去去，大多的時(shí)候，總是只有昏睡的眉瑾，還有清醒著的晏既以及觀若罷了。

　　晏既要處理公文，坐到營帳中心的長桌后面。觀若坐回眉瑾床前，背對著晏既，總覺得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是不敢回頭的。

　　營帳中很安靜，只有偶爾晏既翻動書頁的聲音。縱然她背對著晏既，也仍舊覺得很不自在。

　　白日晏既會在這里，也說了會在眉瑾的營帳中為她安置床鋪，不如她還是先回去，看看有沒有機(jī)會同穆猶知打一聲招呼。

　　若穆猶知并沒有二心，自己卻被她認(rèn)為沒有誠意，失去了這個盟友，會是她的損失。

　　觀若便走近了晏既壓低了聲音，“將軍白日既在此處，可否容妾回原本所居的營帳中取一些東西，片刻即可，妾很快便會折返?！?p>　　晏既連眼皮都沒抬，批注完了一本公文，又翻開下一本，在這間隙之中，他望了眉瑾一眼，低聲道：“孤男寡女?！?p>　　他只說了這一個詞，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

　　觀若若是離開，他同眉瑾是孤男寡女不錯。可如今眉瑾正在昏睡，他們這樣在營帳里呆著，難道便不算是孤男寡女么？

　　觀若知道他是不肯放自己走的了，很快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在他眼中，想必不過是一件物品罷了，一盞燈還能替他驅(qū)散方寸之地的黑暗，一支筆能令他書寫乾坤，她卻什么也不能，不過白占了地方，空惹人嫌惡。

　　她正欲走回眉瑾床前，營帳的門簾處，忽而探進(jìn)來一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