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完攻擊法術(shù)課,東方白便帶著師弟師妹們一起完成丹藥課的作業(yè)了。
他畫了煉丹法陣,以火系真氣激發(fā),將自己充作丹爐,供葉采等人煉制。
“大師兄,辛苦了?!比~采愧疚地說道。他們?nèi)硕紵o法分化五行真氣,因此,這人工丹爐只能讓大師兄一力支撐,要足足撐過四次煉制,而他們什么忙也幫不上。
葉采心中默默地想,一定要快點變強(qiáng),這樣才能幫得上大師兄啊。
“大家都是同門,理應(yīng)相互扶持,有什么辛苦的?!睎|方白胡亂抹了把汗,毫不在意地說道。
就這樣,他堅持了足足兩個時辰,才把他們每人的藥都煉完。不過因為藥材有限,每人至多只能煉出半爐。何恕之甚至還弄?dú)Я艘徊糠?,只有幾顆是完好的。
四人懷著忐忑的心,又來到了煉丹課上。今日,蘇斂流便要驗收作業(yè)了。
東方白率領(lǐng)著大威德門眾人,捧著盒子來到老先生面前。蘇斂流打開盒子,臉色微沉:“怎么一人就煉了這么幾顆?”
東方白恭敬地答道:“
稟先生,弟子們的原料不夠,只能煉出這么幾顆?!?p> 蘇斂流道:“這都是常見的藥材,并不貴重,怎么會不夠?”
東方白老老實實答道:“可能是買的人太多,書院的藥材店都賣空了,學(xué)生跑遍了所有的宿舍,才湊到了這么點?!彼牡溃羰翘K斂流還不信,就把周世鐸和林見秀叫來給自己作證。
但蘇斂流只是微微一皺眉,并沒有說什么。這時,那韓良卻開口了:“蘇先生,定是他們偷懶,只做了一鍋,然后一人拿著幾顆,來您面前渾水摸魚呢?!?p> 又有一人道:“濫竽充數(shù),罪加一等??!這比不完成作業(yè)還可惡!”
東方白忙將藥盒高舉過頭頂:“絕無此事,請先生明鑒!”
蘇斂流面無表情,從他們四人處各取了一顆丹藥,他并不品嘗,只是略略一瞥那丹藥的色澤、品相,就判斷出它們并非出自一爐。
他將最圓潤的一顆拿出,問東方白:“這是你做的?尚可?!庇纸o葉采、凌凡打了分:“中品?!陛喌胶嗡≈畷r:“下品?!?p> 何恕之心中略微失望,但好歹,也算是過了關(guān)。
而那廂,花容舒見沒有坑到這幾人,只是冷哼了一聲。
評完分,就開始上下一節(jié)課了。這一次,蘇斂流卻不急著教新的配方,而是介紹煉丹中萬變不離其宗的家伙事——丹爐。
“什么是丹爐呢?丹爐又叫鼎。”蘇斂流循循善誘,“有沒有人說說,鼎是由什么組成的?”
“青銅!”花容舒搶答。
“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的材質(zhì)呢?”蘇斂流啟發(fā)性地提問。
萬向神宮朱家的十九少爺朱安樂舉手道:“我們家的鼎是金的,除此之外,我還見過鐵的。”
蘇斂流繼續(xù)微笑道:“如此說來,金銀銅鐵都有啊。”
花容舒急于掩飾道:“總之,金屬類的是錯不了的。”
蘇斂流繼續(xù)啟發(fā)著學(xué)生的思路:“那有沒有不用金屬做的鼎呢?”
東方白昨天就用了一晚上,自然知道是有的,于是他也舉手發(fā)言道:“有,可以用法陣臨時做鼎煉丹,如此說來,鼎的組成——應(yīng)該是火和風(fēng)?!?p> “不錯,繼續(xù)?!碧K斂流語氣中有三分期待。
東方白試探性地答道:“火風(fēng)鼎,木上有火,以火烹物。
這才是煉丹的本質(zhì)?!?p> “既然是木上有火,為什么取巽木而不取震木呢?”蘇斂流繼續(xù)問道。
“震為雷,乃是雷霆一震,剛猛之威,巽為風(fēng),則有清風(fēng)徐來,柔順之意。煉丹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時時依照情況,控制火候,所以取巽木。”東方白越說膽子越壯。
蘇斂流滿意地一笑:“哈哈哈,說得很好。有個廚子跟我說過,烹飪之道,如火中取寶。不及則生,稍過則老,爭之于俄頃,失之于須臾。我當(dāng)時就跟他說,這也是煉丹的真諦啊。煉丹的重點在人,而不在鼎!”
看到東方白出風(fēng)頭,花容舒臉色泛綠道:“東方公子原來跟個廚子英雄所見略同啊,哈哈哈!”
蘇斂流在教丹鼎知識前,都喜歡來這么一段,目的是讓對方不要沉迷于比拼鼎的優(yōu)劣,而是把心思花在技巧的錘煉上。
東方白一路說下來,正合他意,他自然高興,而這花容舒在那里冷嘲熱諷,卻是隱隱將他也罵了。
他心里自然不痛快,卻不露聲色地淡淡夸獎東方白道:“這個比喻好,治大國若烹小鮮,且看爾調(diào)羹手段了?!?p> 治大國若烹小鮮,語出《老子》,而調(diào)羹手段,則出自《尚書》中“若作和羹,爾惟鹽梅”一句,乃是說宰相治國理政之才干。他這一番話,卻是將東方白說成帝王將相了。幸好花容舒也沒聽懂,沒有繼續(xù)出言不遜。
蘇斂流一百多歲的人,也不便跟個小丫頭多計較,便輕輕揭過這一章,繼續(xù)上課:“雖然說火候的把控才是最重要的,不過丹鼎也確實可以提供不少的助力,當(dāng)然了,有時候也會添不少亂。”
花容舒聽他說這話,誤以為是在否定東方白而贊同自己,心情大好,沖東方白得意一笑。東方白認(rèn)真聽講,也沒看到。
蘇斂流手向虛空中一伸,一顆丹藥就飛到他掌心,微微施法,丹藥化成齏粉,燃燒起來。看著那忽藍(lán)忽綠的火焰,他微笑道:“鐵鼎,凡品,無損益?!?p> 那個煉這丸丹藥的學(xué)生不住點頭,面露驚訝。
蘇斂流又取了另一丸丹藥如法炮制:“青銅鼎,法器,藥效提升一成?!?p> 這個學(xué)生也是不住的點頭,心里卻有點小失落,他特意帶了家里的鼎來,本想著煉出好丹藥,讓老師刮目相看,不想老師連這鼎看也沒看,就知道能加多少藥效,指定是騙不過了。
蘇斂流本來試兩次就算了的,不過剛剛東方白給他留下來深刻的印象,他便有心取了東方白的一丸丹藥試試,不想這一試,他卻露出一絲驚訝:“鼎質(zhì)凝而不透,看來非銅非鐵,是法陣吧?就是火急了些,藥效損失了兩三成?!?p> 東方白心悅誠服道:“先生明察秋毫,學(xué)生佩服。”
見他承認(rèn)了以法陣煉丹之事,周圍都是一片驚呼。這無極門道人看著不起眼,沒想到竟有如此天賦。
然而讓同學(xué)們大跌眼鏡的還在后面,那蘇斂流竟捋了捋長須,微微笑道:“這煉丹法陣,可不是一日就能參透的啊,可見你天資不俗,日后也當(dāng)多問多想,方能有所進(jìn)益。這樣吧,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乾宮離館找我。”
這乾宮、坤宮,都是長洲書院的教職工宿舍,當(dāng)然了,其環(huán)境比學(xué)生宿舍是好多了的。每位老師都有單獨(dú)的院落。
蘇斂流既對東方白許下此諾,顯然是極為看重他,若是他之后表現(xiàn)好,說不定還會被收為半個弟子。
一時間,大家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都投射而來。這可是其門的首席煉丹師??!傳言他曾經(jīng)首創(chuàng)了許多丹道,還將追魂丸、混沌丹都煉出了極高的品質(zhì),據(jù)說,他鼎盛時期煉制出丹藥是真的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而自他老去甚至歸隱后,這藥效便江河日下了。
東方白自然喜不自禁,連連稱是。葉采也與有榮焉地笑了起來,她笑靨如花,倒是讓旁邊的蘇斂流怔住了。
沉默了半晌,他又沖著葉采點點下巴:“你也可以一道來?!?p> 葉采喜得暈暈乎乎的,簡直摸不著頭腦。難道自己是沾了師兄的光嗎?
花容舒看著這一幕,暗暗地咬緊了貝齒。她早知道東方白的煉丹陣是何人所指點的,她聽覺敏銳,遠(yuǎn)在宿舍,就聽見了江聽瀾的彈奏。她本來想叫那人安靜點,別擾人清夢,結(jié)果循聲而去,卻發(fā)現(xiàn)江聽瀾和東方白這個小白臉在月下相會。蛤?
一下課,她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到東方白面前:“我有話跟你說!”
東方白不得不隨她去了教室外:“請講?!?p> “我已經(jīng)知道你和某位貴女私會的事了,這煉丹陣,就是她指點的吧?”花容舒傲慢地說,“你確實長得不錯,曉得些琴棋書畫,比悶頭修煉的鐵憨憨強(qiáng),至少知情識趣,難怪會被她看上?!?p> 東方白擰起劍眉:“你在亂說些什么?我和于微清清白白……”
“清白到月下相會么?”花容舒針鋒相對地挑起秀眉,自小,江聽瀾有的她都要有,江聽瀾的東西她都想搶。花容舒道:“她每個月為你花了多少銀子?我出雙倍!”
——這是拿他當(dāng)面首了?
東方白頓時氣笑了:“花二小姐,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心中有糞,所見皆糞。還請自重吧!”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往教室里去了。花容舒望著他的背影,瞳孔漸漸縮緊,卻發(fā)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見她生氣,一直偷聽的韓良馬上跳出來道:“花二小姐,這窮小子有什么好的,舉止粗鄙,毫無貴族之風(fēng)。他不識抬舉,你又何必為此生氣。不如你瞧瞧我吧,我比他出色百倍,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說罷,他如開屏的孔雀一般,施施然轉(zhuǎn)了個圈?;ㄈ菔媛冻鱿訔壍谋砬椋骸皾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