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點的時候,我去外面的花園里散步。看到天邊一大片火燒云,十分壯觀。
我坐在一個很矮的土丘旁邊,抬頭看著面前這處紅橙一片的美景。
會想起這么多年來,父親獨自帶著我一人在國外,即使自己很忙很累,也始終每一次家庭聚會和學(xué)?;顒?,都陪我去。
父親在我面前永遠是挺堅強的一個人,但是我也能感受到,母親離開我們后,他雖然沒有做出過任何挽留,但是他心里真的很難過。
以前我們?nèi)齻€人,偶爾,母親想來的時候,父親就抱著我,領(lǐng)著很多野炊用的東西,來花園的后山這里的土丘上,看火燒云的奇麗景觀。
母親似乎總是很多事情要想,很多事情要愁。每次出來玩,我都是靠在父親的懷里,摸著母親的手。
我曾經(jīng)一度感覺到,母親一看我,眼神里就有莫大的愧疚。
……
后來,我隱約記得,有人來家里鬧事還是什么,一大清早的,父親把他們拉出去,在外面說了很久。
我睡意淺,從門縫看見了那群人和父親的爭執(zhí),在父親出去后,我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看見母親也從門縫那里往外看。
人都出去了,母親還愣在那里。
一動不動。
那件事不久后,母親就帶著行囊離開了。
……母親的離開似乎是父親意料中的事情,所以他的悲傷還沒有那么難控制,那以后,他還帶我來過這里,只是不像以前那么有說有笑,有時候就是靜靜地坐著,看好久好久。
直到,傳來母親遇到不測的消息。外界很多傳聞,說是因為夫家的不信任和多疑。
從那以后,父親再也不帶我來這里了。
他的悲傷,沒有用言語表露出來,但卻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家里,他不讓管家收拾自己的屋子,把那些母親用過的東西,全部弄了個箱子裝起來,鎖進柜子里面。
還收起了很多與母親相關(guān)的照片,從前我們?nèi)齻€人一起照的全家福,他特意把照片中的母親剪去,平整的邊緣,只留下我們父子二人。
他也告訴我,母親是存在于我們共同的記憶里,最神圣的一份執(zhí)念?;蛟S別人會有評論和職責(zé),但是我們要堅定地記著她,要愛著她,不能懷疑她。
等等……
照片?
不完整的照片?
是為了讓自己忘記痛苦,記住回憶……
我打開一旁放著的平板,從里面找出了之前開會的時候,知情人提供的那張只有三分之二的照片。
照片里被剪去的那個女人,難道……
是井川雋夫的另一個妻子?
看雪子的樣子,她應(yīng)該非常喜歡她。
而且……
這個人,很有可能已經(jīng)不在世了。
那家洗相片的老板曾經(jīng)查過底板留存的時間,是五年前。
五年前,五年前……
那時正是松島清沐說,來復(fù)診的時候,井川雋夫的情緒非常低落的時候。
金河的面具會社老板,松木先生也說過,五年前,差一點井川雋夫就被車撞到了,雪子還打過他兩巴掌。
雪子說,是因為自己的眼疾,才讓井川雋夫這么難受的。
不,不是這樣的。
她說謊了。
應(yīng)該是照片的那三分之一里的女人,是她的離開,讓井川雋夫徹底失去了對生活的勇氣。
可是這個時候,千藤百慧是井川雋夫的妻子,她怎么會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呢?
或許,她知道?但是一直隱瞞著我們。
……
我站起身。
火燒云已經(jīng)退去,天色暗淡下來。
我沒想到,在金河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來到這里,居然都明白了。
我要立刻回金河。見千藤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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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找什么???”
凌慧子敲門進來,看到我翻遍了整個房間,弄地一團亂。
我直起腰,酸痛不已,“我之前不是帶過來一把刀嗎。怎么哪里都找不見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老大……你……你要刀……干啥玩意???”
……
松木面具社周圍一圈都是鐵絲網(wǎng)柵欄,現(xiàn)在九爺并不放我們離開,無奈之下,我只能采取這個辦法,暫時離開這里。
一旁的草叢里,我和凌慧子悄悄地貓在那里。
來來往往,凌慧子看著手表,悄聲道,“差不多每隔五分鐘,就有一趟巡邏。這里也太嚴(yán)密了吧?”
這倒是不奇怪。
畢竟九爺威震江湖,也肯定有一些得罪的人,這些人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是他們很難估量的。
難怪之前抓那個松木太原的時候,著實十分費力,原來是這個原因。
看來這個挺大的院子里面,應(yīng)該有很多人都是武術(shù)世家出生。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作為九爺雇傭的來保護自己的人。
瞅準(zhǔn)了機會,我和凌慧子一起跑到了對面的柵欄旁邊。
鐵絲網(wǎng)很稀疏,但是也非常堅固,凌慧子用自己隨身帶著的刀子使勁地劃拉了好幾個來回,卻還沒有一丁點動靜。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黑手從我們背后伸出來……
“誰?!”
我倆嚇地回頭張望。
美智子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從身后拿出一把廚房用的剁骨頭的大刀,嘩啦一聲,就把鐵絲網(wǎng)給砍斷了。
我和凌慧子目瞪口呆。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糟糕!警報響了!
突然之前左右的鐵絲網(wǎng)都亮起來,唯獨這里被砍斷的不亮,還一直響警報。
美智子見狀,“組長你先走!”
我看著她們,“不行啊,我走了,九爺拿你們說事可怎么辦?”
從遠處跑過來很多門徒,手里拿著手電筒,幾乎是一瞬間,整個院子的燈都亮起來,就像是白晝一般。
凌慧子二話不說把我一腳給踹出去,我倒在外面,美智子和凌慧子十分有默契地沿著鐵絲網(wǎng)跑向另一個方向。
我正準(zhǔn)備喊住她們,隨即而來的很多門徒朝她們的方向追過去。
我攥緊了拳頭。
只能先走。九爺知道她們是我手下的人,應(yīng)該不會為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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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點左右,我在一條公路上攔住了一輛運送玉米的拖拉機。
實在是找不到其他的交通工具,只能拜托老農(nóng)送我一趟。
他看著我渾身上下的行頭,尋思著要我給他多少錢,我沒有帶錢包,他便無論如何都不肯載我。
“你少忽悠我個老頭子!你跑過來的這個方向,分明就是從九爺那里跑出來的!九爺?shù)娜?,哼,我們平民老百姓,可是不敢招惹!?p> 我摸遍了身上,偏偏我真的什么都沒帶,如果有偵探證的話,現(xiàn)在都可以征用這輛車。
沒辦法,我把隨身的表摘下來,十分不舍地遞給那位老農(nóng)。
這是我成人的那一年,父親為我從法國購買的生日禮物,已經(jīng)陪我度過三十個年頭了。
老農(nóng)拿起表看了看,“鐵疙瘩?這能賣幾個錢?”
我越發(fā)緊張,生怕九爺前來將我再帶回去,于是急忙上了他的車,“這只是抵押,到了地方,自然會給你錢的!”
老農(nóng)把表扔給我,“看來不是個惡徒,咱家不收你的鐵疙瘩,坐好了!”
……
約莫不到九點鐘的時候,我們到了長橋會館,我火速上去取了車鑰匙和放在抽屜里的一些錢,下樓后,把錢給了老農(nóng),開上車,直奔金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