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若為佛，天下無魔
爛陀寺，位于銅臺府。
與靈山大雷音寺，相距不過二三百里。
達(dá)摩離開爛陀寺之后，孑然孤身，一路東行，神通法力，盡皆收斂。
在外人看來，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云游僧。
比起其他行腳僧人，多了幾分飄然之概，也多了幾分年輕帥氣。
除了吸引沿途懷春少女的秋波，倒也沒什么異樣。
西方極樂，佛門凈土。
“此處仍是靈山大雷音寺的范圍，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這日，達(dá)摩來到地靈縣。
正行間。
突然聽見有人大喊一聲：“南街的寇員外又在布金施粥了！”
此言一出。
原本有些死氣沉沉的街道之上，登時躁動了起來。
“過了這么久，寇員外終于又開始布施了！”
“走，一起去寇府吃白食！”
“說不定還有銀子哩，不拿白不拿！”
“等一等！容我換一身乞丐裝！”
“沒有乞丐裝，僧袍也行！”
街上眾人，歡呼雀躍。
當(dāng)即呼朋喚友，朝著寇府，蜂擁而去。
“有人布金施粥么？”
以達(dá)摩現(xiàn)在的修為，即便數(shù)月滴水不進(jìn)，照樣可以生龍活虎。
故而，他對此并無興趣。
只不過。
“寇員外？”
達(dá)摩感覺有些耳熟。
略微沉吟，猛然想起。
在西游原著中，唐僧師徒抵達(dá)靈山前的劫難，就是跟銅臺府寇員外有關(guān)。
“莫不是同一個人？”
達(dá)摩旋即又微笑搖了搖頭。
根據(jù)他對這個世界的一些了解，此時距離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jīng)，尚有將近百年之久。
西游記里的那個寇員外，這時候只怕還是一滴液體，斷不可能是同一人。
然而，轉(zhuǎn)念又想，就算如此，想必兩者也有關(guān)系。
興之所至，欣然而往。
當(dāng)達(dá)摩趕到時。
偌大的寇府門前，早已排起了長龍，幾乎都是衣著破爛的人。
其中夾雜著幾個和尚。
達(dá)摩站在遠(yuǎn)處，一眼望去。
一個枯瘦老者滿臉慈祥，手捧瓷盤，正向人群散發(fā)著碎銀。
其頭頂上方，祥云縹緲，瑞氣盤旋。
見狀，達(dá)摩心中愈加欽佩。
“當(dāng)真是個大善人！”
很明顯，這老者是真心實(shí)意，想要周濟(jì)貧苦之眾。
與那些假慈偽善的富翁，完全不同。
便在此時。
幾個受了寇員外施舍的年輕人從達(dá)摩身旁路過。
嘴里啃著包子，手里掂著碎銀。
但神情間，卻流露出莫大的鄙夷和不滿。
“這次的包子居然不是肉餡兒！瑪?shù)?，這么難吃，打發(fā)叫花子呢！”
“銀子也比以前少！還不夠老子在麗春院快活一晚！”
“摳成這樣，還他媽什么狗屁大善人！我呸！”
……
聽著這幾人的抱怨和咒罵，達(dá)摩不由得皺了皺眉。
升米恩，斗米仇！
古今中外，世人大抵都是如此。
前世，他也曾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以德報(bào)怨，何以報(bào)德？
所謂的善惡終有報(bào)，似乎只是一句愚昧無知的笑話而已。
但現(xiàn)在不同了。
我若為佛，天下無魔！
善惡若不見報(bào)應(yīng)，又怎知我佛慈悲？
“阿彌陀佛！”
眼底跳閃過一縷不悅之色，達(dá)摩低眉合掌。
三兩青年并肩而行，絲毫不覺異樣，兀自以最惡毒的言語，無端咒罵著寇員外。
“寇員外這么有錢，說不定暗地里干了多少齷齪臟事！”
“說得對，否則這老東西怎么舍得拿錢出來施舍，肯定是虧心事做多了，花錢買個心安理得！”
“不如今晚咱們搶他娘的，劫富濟(jì)貧，為民除害！”
“嘿嘿，我聽說這老東西有個女兒長得不錯……”
一眾青年嘻嘻哈哈。
甚至，連寇員外膝下的三歲幼女，竟也不放過，肆意褻笑。
一人罵得口干舌燥，歇了歇，滿臉猥瑣，剛想繼續(xù)。
誰知，甫一張嘴。
“噗！”
一道奇臭無比的米田共從他嘴里噴了出來，濺了旁邊那人滿身都是。
“我……”
旁邊那人嚇了一大跳。
然而，一句“沃日”還沒說完，在其口中化作一灘又黃又臭又稀的米田共，仿佛撒尿牛丸一般，登時飆射而出。
“孫二，你他娘……”
另外幾人滿臉驚恐地大叫道。
他們不開口則已。
一旦開口，只聽“哇”的一聲，霎時間，臭氣熏天，彌漫了整條街道。
那場面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看到眼前此幕，現(xiàn)場眾人全都驚呆住了。
“這幾人怎么回事？嘴里吐的是什么？怎么這么臭？”
“臥槽，該不會是米田共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滿嘴噴糞？”
“不行，太惡心了，我要吐了，嘔——”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噴糞呢？”
“肯定是他們做了什么缺德事，惹惱了佛祖，這是佛祖對他們的懲罰！”
……
眾人捂著鼻子，議論紛紛。
幾個青年滿臉羞愧，在一片嫌棄和嘲笑聲中，狼狽逃躲。
這不過是達(dá)摩小試牛刀，對他們的小懲罰而已。
轉(zhuǎn)睛看向寇員外。
“仁善長者，應(yīng)結(jié)善緣！”
念及于此。
達(dá)摩以喜舍愿力，結(jié)了一道佛光金印，悄無聲息地加持在了寇員外的身上。
神不知鬼不覺。
這道佛光金印雖然無法直接度化寇員外成仙成佛，卻也能延其年壽，余生喜樂，免除一些無妄之災(zāi)。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達(dá)摩剛要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候。
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和尚徑直穿過人群，笑容可掬地走到寇員外的面前。
“寇施主，無量壽佛！”
但見那胖和尚手托佛音缽，滿臉堆笑，朝著寇員外單手作揖。
“弟子寇準(zhǔn)，見過大師！”
寇員外趕忙還禮。
此地乃是西方凈土，佛法普照，世人皆誦梵音。
所以，僧人地位頗高。
尤其是像寇員外這樣的大善人，禮佛之心更是虔誠。
只要僧侶上門化緣，從不拒之門外。
當(dāng)下不敢怠慢，立馬備好了米粥饅頭，雙手捧給胖和尚。
沒想到。
胖和尚淡然瞥了一眼，笑而不受。
“貧僧戒嚴(yán)，乃是華光行院獨(dú)火禪師的座下弟子，此番前來，并非為了果腹！”
胖和尚雙掌合十，自報(bào)家門。
“只因寺廟破舊，金身污損，師尊意欲修葺，故而著我等弟子出來，化些銀兩回去！”
“原來是華光行院的禪師！”
聞言，寇員外恍然大悟。
華光行院，坐落在城外三十里的山林中。
乃是華光菩薩的道場。
往年，大批信徒前去禮佛祈禱，頗為靈驗(yàn)，香火鼎盛。
但不知何故，華光行院最近突然破敗。
如今已成荒寺，鮮有人跡。
寇員外聽說有人想要重振華光行院，自然十分高興。
因?yàn)椋贻p之時，也曾受到華光菩薩的點(diǎn)化。
“修繕?biāo)聫R，重鑄金身，乃是大功德，弟子不才，理當(dāng)鼎力資助！”
言訖，寇員外轉(zhuǎn)身入府。
不久后，便拿了個沉甸甸的包袱出來。
目光有些隱晦地掃視了包袱一眼，胖和尚的眼眸深處，倏爾閃掠過一縷貪婪之色。
旋即又垂眉低頭，以免被人瞧見。
“區(qū)區(qū)碎金，不成敬意！”
寇員外的臉龐之上，并無半點(diǎn)吝嗇的神情。
戒嚴(yán)慌忙接過。
入手甚沉。
“寇員外樂善好施，菩薩心腸，必受我佛庇佑！”
隨手將包袱收好，戒嚴(yán)贊不絕口。
“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
寇員外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說完，又向戒嚴(yán)行了一禮，便欲走開，繼續(xù)布金施粥。
不料戒嚴(yán)卻伸手將他攔住。
“禪師還有事嗎？”
寇員外愣道。
“確有一事，還需勞煩施主！”
戒嚴(yán)從懷里摸出一枝毛筆，以及一本功德簿。
“請施主在此簿上，留下親筆姓名！”
眼見寇員外有些遲疑，戒嚴(yán)趕忙解釋道，“待寺廟修繕，我等欲將施主之名，刻于浮屠，早晚誦經(jīng)，以彰施主布金功德！”
“一樁小事，何須這般勞心費(fèi)力？不用了！”
寇員外擺了擺手，微笑婉拒。
但行善事，莫問前程！
可戒嚴(yán)執(zhí)意請他在功德簿上簽名。
兩人僵持良久。
最終，寇員外執(zhí)拗不過。
無可奈何之下，這才接過功德簿。
翻開一看。
簿上早已寫滿了人名。
甚至還有幾個與他熟識的好友。
“這些施主都是善信居士，宿具慧根，當(dāng)受我佛庇佑！”
說話間，戒嚴(yán)近前，忙將手中毛筆呈上。
低眉的那一瞬，眼睛里跳閃過一抹嘲弄之色。
其實(shí)，區(qū)區(qū)幾十兩碎金，又豈能滿足他們的欲望。
他們想要的，是寇員外整個的萬貫家產(chǎn)！
一旦寇員外在功德簿上簽了姓名，其神魂立馬便會被攝去，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只會聽從華光行院的命令。
到了那時候，寇員外的萬貫家財(cái)，就會變成華光行院的私產(chǎn)！
在此之前，已有不少人中招。
但寇員外不疑有他，將功德簿接了過來。
剛要落筆。
“阿彌陀佛！”
一聲低吟聲傳來。
緊接著。
一只大手從旁邊探出，強(qiáng)而有力地握住了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