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若蘭的記憶,可用信息實在太少。
她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山川地理更是從未有聞,只將將讀過一兩本開蒙書本。
荊家不是勛貴之家,祖上只是一小縣之地的富戶,到了荊若蘭曾祖父一輩才微有起色,將家傳產(chǎn)業(yè)做出了一番成色。然后將將培養(yǎng)出了荊若蘭祖父一個舉人來。
直到荊若蘭的父親出生,荊家才像是祖墳終于冒了青煙,之后族中又陸陸續(xù)續(xù)出生了好幾個讀書種子。
其中又以荊若蘭之父荊步凌為最,官拜禮部侍郎。
可惜,一朝棋差,被牽扯進(jìn)了謀逆案中,謀逆之罪被釘?shù)乃浪赖?,大好前程攔腰而斬。
姑離此刻有再多的不甘不愿,也得掐著鼻子硬接下這個現(xiàn)實。
“快快快!站起來排隊,快點!”
錦衣衛(wèi)已經(jīng)開始趕人了,姑離由不得多想,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僵著脖子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途中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幾處傷口,她深吸一口涼氣一呼三喘的站了起來。
直到這時姑離才真正認(rèn)識到,這具久居深閨的嬌小姐的身子有多弱。站都站不穩(wěn),頭昏眼花。
“可別是貧血了吧!”姑離捂額,另一只手柔弱的捂上脖子的傷口。
這處刀傷還在冒血,給本就弱不禁風(fēng)的軀殼雪上加了霜。手帕還粘到了燙傷,姑離頓時疼的呲牙呼出了聲。
她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深深的擔(dān)憂:
就這個弱唧唧的樣子,別說是流放幽州了,流放京郊都不定能安然無恙地走到地兒。
“嘖!”能活著就不錯了。
“我怎么這么倒霉催???”姑離腹誹,這可真是一手的爛牌!
啪嗒,姑離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站穩(wěn)的時候,肩膀上忽然挨了一刀鞘。
背后有人拿刀柄推了姑離一下,“在這里磨蹭什么?快點跟上,過去站隊!”那人粗聲粗氣的,轉(zhuǎn)瞬間一個側(cè)步轉(zhuǎn)到姑離身前,表情動作皆不耐煩,只是推搡的力道卻很輕。
姑離有些疑惑,正要抬眼去看,忽然懷里被塞了一個東西。她眨了眨眼,頭還沒抬起來,有些遲鈍的又低下頭看了一眼,然后抬頭,看向來人。
是那位國字臉深麥色皮膚的錦衣衛(wèi),就是劃了姑離一刀的那位。這是?
“大...叔?你——”姑離遲疑的出聲,她實在不知道在這種架空朝代該怎么稱呼,只能猶豫的隨便選一個。
只是,這人怎么回事?
沒等她再多想,大叔看都沒看她,迅速的伸手一手拎起姑離的后衣領(lǐng),將姑離提到了一邊正在規(guī)整的隊列里,然后又是不屑的冷哼:“站好嘍!”
看起來沒好氣,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額……”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姑離暈乎乎的搞不清楚狀況,人已經(jīng)從滯后的烏泱泱一群中嗖的一下站到了隊伍靠前。
旁邊的幾個錦衣衛(wèi)掃了一眼,見是一個一臉菜色、慘的出眾的菱角小姑娘,心里貼了一個‘無害’標(biāo)簽后就任她去了。
好像有人朝他低笑著說了什么,國字臉大叔板著臉掃了周圍一眼,撇了撇嘴。低頭念叨了句什么,很快又去招呼旁人了。
姑離倒是沒注意到這些眉眼官司,那大叔拎她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擠到了她的傷口,她手忙腳亂的去拿帕子捂,疼的她眼淚汪汪。現(xiàn)在脖子上那道刀口血流的更歡了。
“艸!”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又伸腳絆了她一下,姑離‘哐’的一聲臉著下砸在了地上。
好了,鼻子也遭殃了。
姑離本來還伸出手想要擋一下的,結(jié)果忘記了這幅身子的基本素質(zhì),“吭嘰”一聲手腕受了沖擊也差點折了。
“……”
姑離都懶得罵人了,就真的無語?!拔夷皇潜沉艘粚用惯\buff吧?”姑離由衷的懷疑。
不然這也太太太巧了些,她甚至肯定,如果眼前有一杯涼水,她現(xiàn)在喝一口真的能塞牙縫。
“太慘了,我真的是太慘了……”姑離抽噎兩聲,吸了吸鼻血,也顧不上什么儀態(tài)不儀態(tài)的了,隨手拿袖子抹了兩下。
沒顧得新增的幾道傷,姑離實在沒忍住抬頭往自己頭頂看了一眼——
驕陽當(dāng)空,碧藍(lán)如洗。白云飄飄,風(fēng)和日麗。好一派晴空萬里圖。
只是,“我那么大、圓圓的、灰撲棱的霉運光環(huán)呢?”
“那么大一個哇,環(huán)呢?!”
“呢???”
她疑問的表情太過嚴(yán)肅,不解之色又實在濃郁,表現(xiàn)得像是在思考什么千古謎題似的。
這幅模樣,看在有些人眼里就顯得有幾分滑稽了。
“噗!”一聲悶笑從前方傳來。
像是憋了許久,然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起來吧你!再看,你頭上也長不出東西來。沒有就是沒有,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兒來。”
“噗——哈哈哈!”
笑聲爽朗,音質(zhì)清脆,如山澗擊石般鮮活有力,讓人想到兜馬游街的鮮簇少年。
少年青蔥洋溢,性情如驕陽橫空,其神采飛舞間似山青日朗,能撫平世間所有陰霾。
看在姑離的眼中,“這位錦衣衛(wèi)小哥兒,真是好~”
“好生可惡哇!”姑離倏的抬頭看去,正對上一雙含笑的雙眼。
如一雙彎月,清水凌凌,眸中滿是惡劣的狡黠。
姑離猶帶怨念,惡狠狠地瞪著他:可惡!可惡!笑死你個小屁孩兒!
如此又引來一陣嘲笑。
“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姑離這個表現(xiàn)顯然取悅到了錦衣少年,他笑得官袍都抖動了起來。
微風(fēng)拂過,淺綠色的衣擺飛舞。
姑離視線中的薛復(fù)禮恍然模糊了起來,她閉了閉睜大的瞳孔,眼睛酸澀,擠出了一抹淚。
微微搖頭,慢半拍的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站起來。
“哎呦,可樂死我了哈哈,你這小丫頭可真是倒霉…有趣,哈哈!”薛復(fù)禮笑得極其夸張,彎腰捂住肚子,假惺惺地用另一只握刀的手擦了擦眼角。
他只覺得今日來荊府抄家算來對了,讓他撿了個樂子,碰上個命里走霉字的家伙。
說來巧了,他今日本不該上工的,只是剛交接了班次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在鎮(zhèn)撫司門口被臨出門的于問給抓了壯丁,一路徑直往荊府而來。
進(jìn)了門,他率隊走的方向又剛好經(jīng)過這小丫頭的院子。
他是一路看著這小倒霉催的是怎樣一臉懵逼的被丫鬟從榻上拽起,然后磕磕坢坢魂不守舍地被人攆到前院,又茫然一無所知的被壓著跪了良久。
過程中跌倒五次、絆腳七次,走著走著撞上樹、墻、人等各種物件多次,跪倒的時候膝蓋正好磕在了石子兒上,之后……
“咦~”想著某人這一路的‘壯舉’,薛復(fù)禮一時間也覺得邪門,眼睛無意識地往上朝姑離腦袋頂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就是……
“艸!”姑離垂眸握緊了拳頭。
看了個空,薛復(fù)禮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傻事輕咳了兩聲,不自在地收回視線。
訕訕的掃了一下鼻頭,換了一只手拿刀。
他動了動斜倚著的腳,換了個姿勢站。動作間眼角余光掃到了姑離一臉憤懣的小表情,心下又是一陣好笑。
緩了一下,他面上收斂了幾分,對上姑離不經(jīng)意間撇過來的視線故意眨了眨眼,眉梢微揚,看在姑離的眼中就是一副渾不吝樣。
她能怎么辦?打又打不過,罵又不敢罵,只好坦然接受然后自己憋著了。
“該死的!都給我等著,我記住了!你們等我神功大成王者歸來的一刻吧!要你們好看!”姑離心中憤憤。
她心中小人兒拳打腳踢、一通揮舞,宣泄完后掐著腰一手指天,口中大吼一聲:“系統(tǒng)!出來吧!”
嘭!
姑離失血過多、情緒起伏過于激烈終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