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初的北平,這是梁君璧出生的地方;既為妹妹的阿姊,又是丈夫的妻子,這是影響梁君璧半生的家庭定位;打碎一只瓷碗,這是韓子奇命運的轉(zhuǎn)折;在異國他鄉(xiāng)與妻妹——梁冰玉結(jié)合,這是韓子奇一生錯誤的開端……
我在一個難得的艷陽天里翻開了這本書。書中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就像是一顆洋蔥,剝開一層又露一層,我完全沉浸其中,一層一層地去探尋最深處的秘密。
我讀到《玉魔》,梁君璧年紀輕輕便能幫父母撐起“奇珍齋”的半邊天;讀到《月冷》,韓太太(梁君璧)要求韓子奇當?shù)粢粔K玉才松口讓女兒新月報考大學;讀到《玉殤》,梁君璧面對父親的死和奇哥哥的背叛,表現(xiàn)出了剛硬;讀到《月清》,韓太太(梁君璧)費盡心機讓陳淑彥成為自己的兒媳……梁君璧是年少時的韓太太,韓太太是多年后的梁君璧。她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能干、果斷、剛強,眼里幾乎不揉沙子……
起初,梁璧君讓我唏噓不已。她對丈夫冷嘲熱諷,對女兒漠不關(guān)心,對兒子百般操控……她的刻薄、算計、冷漠、強悍讓她渾身散發(fā)著“可恨”的味道,我對她充滿了鄙夷和厭惡。
隨著故事情節(jié)一次次地推進,我動搖了,仿佛漸漸明白一些事情,我竟開始覺得她的“可恨”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我的心里泛溢出對她的同情?p> 她是家中長女,天資聰穎,長于心計,剛剛十二三歲,就是父親的小“賬房”,家里的內(nèi)外開支,她都了如指掌,更是安排得井井有條。父親的突然離世,她帶著母親和妹妹賣大碗茶養(yǎng)家糊口;丈夫遠走異鄉(xiāng),她獨當一面在亂世中支撐風雨飄搖的奇珍齋。生活讓她必須冷漠理智,必須刻薄強悍,必須工于算計。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注定了她就是這個樣子。她干涉兒子的婚姻,因為她覺得兒子配得上更好的姑娘,她阻止新月與楚雁潮的愛情,因為楚雁潮不是“回回”,她對宗教的虔誠是不可能允許回漢通婚。她做她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她能有什么錯呢?
她的個性影響著她的行事風格,她的時代環(huán)境沖擊著她的思維方式,她的遭遇決定著他的愛恨情仇。
若僅僅只是這樣,作為一個女人,即使生在亂世,即使命運多舛,她原本也可以憑自己蒲草一樣的韌性,活出普通人家的一般順意來。真正讓她的人生列車脫離了正常軌道,走向痛苦深淵的,莫過于丈夫和妹妹的背叛,那可是她最親最愛的兩個人?。?p> 可作為丈夫的韓子奇和身為妹妹的梁冰玉又能怎樣呢?倆人忍著離別之痛,為了心中的執(zhí)念,遠走他鄉(xiāng)。不料,這“他鄉(xiāng)”也是滿目瘡痍。那是一個怎樣戰(zhàn)火紛飛的環(huán)境,身邊不時傳來死訊,戰(zhàn)爭的不確定性致使兩個淪落國外的人成了彼此間相互的依托,原以為國內(nèi)家庭已經(jīng)遭遇變故的他們,在悲痛中互相尋求安慰……
在國外與梁冰玉不倫之戀是韓子奇最致命也最美麗的錯誤。這個錯誤是悲痛至極的女人的第一顆淚,第一顆淚珠滾落,后面的就像失修的水龍頭淌出的水一般,再也止不住了,冰玉的遠走他鄉(xiāng),君璧的怨恨蠻纏,韓子奇的錐心之痛,新月的心臟病,天星的痛苦……他們的生活最后只能“淚流滿面”。
可是,無論怎樣,懺悔的地點也只能是傳說中的“圣地”了吧,對于已釀成的悲劇注定是無法更改的,傷痕累累的心靈和永不可饒恕的深重的罪孽使得每一個人的人生道路都變得舉步維艱,這,幾乎是一種宿命。
他們的行為所釀成的后果漸漸脫離可控范圍,成為時代的炮灰,對人類來說一切都顯得過分悲壯。而在時間看來,只如同一粒肉眼看不見的塵埃,細小的很,過眼浮云罷了。
可我們終究還是俗世中渺小的人類,相較時間,顯得愚昧不堪又無能為力。當悲劇降臨而我們又注定無法改變它的時候,我們只能選擇在今后的日子里自我改變、自我救贖。
我們只能在今后的日子傾盡全力地愛人。那一絲俗世中的悲哀,就讓我用“愛”來回答它吧,用“愛”去化解怨恨,這樣,即使悲劇會摧毀我們,在肉體灰飛煙滅的同時,一個美麗的靈魂也能被上帝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