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姜月絨才回到攬?jiān)滤浚瑖?yán)松竹專門給她裝了滿滿一盒包好的湯圓,說本打算晚上親自給尊上送去,聽聞尊上來了客人,就不打擾了。
“喲,神樂尊者還沒走?!苯陆q前腳剛跨進(jìn)殿里,似是驚到了,又縮了回去。
顧北音今天鐵定是賴著不走了,朝門口喊道:“你很想我走嗎?”
沈落衡忍不住笑了,道:“我覺得她就是這個(gè)意思?!?p> 神華尊者難得笑一次,遺憾的是姜月絨溜得賊快,沒看見沈落衡湛藍(lán)的眼眸染上了淡淡笑意。
顧北音不滿地嚷嚷:“沈落衡,能不能管一下你徒弟,我好歹算她師叔吧。留我吃頓飯不行嗎?”
“不能?!?p> 顧北音黯然神傷,似是哭出來。
教人看見像什么樣。沈落衡沒眼看,道:“看你這么慘的份上,勉強(qiáng)留你吃一頓吧?!?p> “衡衡~”
“滾!??!”
沈落衡不喜歡吃辣,姜月絨就整了個(gè)鴛鴦鍋,熱氣騰騰,一邊麻辣紅油,一邊清爽菌湯。牛肉卷,毛肚,魷魚,魚片,腐皮卷,鴨腸,鮮菇青菜等等,擺滿了一桌。
三人圍坐在飯廳。窗紙上人影搖晃,裊裊煙火之氣暖意融融。
顧北音是個(gè)話嘮,吃飯時(shí)嘴也不停,講起六界奇聞軼事,滔滔不絕。
“廣陵郡有一女子與有婦之夫互相傾慕,暗通款曲。可那男子也愛他的妻子,曾答應(yīng)妻子一生只愛她一人。猶豫了許久,決定與那女子斷了,女子情根深種,斷然不肯,百般糾纏,揚(yáng)言要去找男子妻子公開。男子跑到我廟里祈愿,求我助他擺脫眼前困境?!?p> 姜月絨腹誹,絕境神官還管這種事,真是閑得慌了,去人間做個(gè)說媒先生豈不是更有趣。她假裝很捧場,問道:“神華尊者可答應(yīng)了那男子的祈愿?”
顧北音豪邁一揮手,道:“答應(yīng)了,托夢說服那人的妻子娶小妾。情不知因何而起,本就無對錯(cuò),見一個(gè)愛一個(gè),不如都娶回家,兩全其美?!?p> 姜月絨瞠目結(jié)舌:“……”
你可真行,如此三觀不正還能當(dāng)神仙,亂給人指點(diǎn)姻緣。我要是那妻子,先砍這個(gè)男子幾刀泄憤,但不叫他死了,把他的命根子咔嚓了喂狗。再把這個(gè)顧北音的所有廟拆個(gè)干凈。
某人還沉浸在自己的英明之舉中。
沈落衡吃的慢條斯理,聽他們倆討論,偶爾插上幾句話。
姜月絨負(fù)責(zé)涮菜下鍋,把她師尊喜歡吃的東西,放在他最容易夾到的地方。
顧北音看著忙前忙后的徒侄,羨慕不已,隨口道:“落衡,要不把你徒弟讓給我吧,在人間苦苦修煉,浪費(fèi)韶華,跟著我?guī)ダ?,一步登仙?!?p> 撲通一聲,一個(gè)丸子沒夾穩(wěn),濺起的幾滴湯汁飛到旁邊的俊臉上。姜月絨暗道不好,連忙掏出手帕按在那張俊臉上胡亂擦拭一通。
沈落衡放下箸,板著臉道:“......姜月絨你是不是故意的。”
“天地可鑒,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神樂尊者,沒事兒說什么要收我去昆侖當(dāng)仙女。害我激動得手抖。”
姜月絨做夢都想飛到昆侖去救她哥。
顧北音眨眨眼笑道:“哈哈,月絨是不是心動了?”
姜月絨一愣,習(xí)慣性看向沈落衡。
某師尊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酒杯的紋路,面無表情道:“你想去就去,不必看我。”
姜月絨心想你徒弟要跟人跑了,你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真是無情,欠揍。期待沈落衡開口挽留她簡直是癡心妄想。但以她現(xiàn)在的實(shí)力,去昆侖就是送人頭,這樣沒腦子的事情她可不干。
“神樂尊上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從小就被人說是禍水,出身也不好,年紀(jì)輕輕便聲名狼藉,禍害我?guī)熥鹨蝗司妥銐蛄?。我聽聞昆侖的神仙,除了看修為造化,還要看為人時(shí)的出身是否清正,我在三教九流里混多了,品性頑劣,難登大雅之堂。此生也不求什么羽化登仙,做個(gè)平凡的修行者足矣。”
顧北音有些失望,也在意料之中,他聽說過關(guān)于這位徒弟的輿論,天上底下都傳遍了,連天尊都耿耿于懷,要過問幾句。但他認(rèn)為出身是輪回天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他確實(shí)挺喜歡姜月絨的性子,毒舌卻十分有趣,但君子不奪人之愛,原先內(nèi)心還存疑,沈落衡這種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神,怎會收一個(gè)身份低微,資質(zhì)一般的女子當(dāng)徒弟,現(xiàn)下有了幾分明朗。
沈落衡沉默著喝了一杯酒,看向徒弟時(shí),眼底流淌著灼灼光華。姜月絨以為他被火鍋沸騰的蒸汽給熏的,低頭撥弄炭火。
飯罷,兩尊大神在望仙亭賞月閑聊。唉!當(dāng)大佬就是爽,吃完飯繼續(xù)煮酒論史。
姜月絨在后廚收拾碗筷杯盞。她燒了熱水開始洗洗涮涮。等忙完已經(jīng)到亥時(shí)了,想起還有湯圓沒煮,過節(jié)的儀式感不能少。湯圓是團(tuán)圓之意,可是她此生都不可能跟家人團(tuán)圓了。
招來那幾只小靈獸,每只分一碗。另外讓靈獸們把兩碗送過去望仙亭給那兩尊大神。
自己端著一碗芝麻湯圓,上了鳳來殿的二樓,倚在美人靠上眺望,見他二人在亭中,沈落衡的身量比那顧北音要頎長一些,神的壽命漫長,在過往的多少個(gè)冬至里,他獨(dú)自在這攬?jiān)滤坷?,這日子會不會有些無趣呢。
“月絨姐姐?!?p> 姜月絨回頭:“嗯?小八,你來干嘛。吃湯圓沒有?!?p> “吃啦,剛從尊上那邊過來。小蓮花和小蘑菇都在那邊陪兩位尊上聊天?!?p> 姜月絨摸摸他的頭:“那你怎么過來啦。”
“想姐姐了呀。過來陪你?!?p> 你個(gè)小色豬可拉倒吧。
小八難掩失望道:“神樂尊者說本來流煙仙君也想來陪尊上過節(jié)的,但她作為仙官之首,走不開。難怪今天見不到她呢?!?p> 姜月絨為著剛才的想法,罵自己是只無知的妖怪,還無趣的日子,有男有女相伴,有趣得緊。小八聽得她冷哼一聲,以為她吃流煙仙君的醋,道:“我還是喜歡月絨姐姐的?!?p> 姜月絨放下碗,招呼他:“來來來,說說那什么仙君是何等曼妙的人物,經(jīng)常聽你們提起?!?p> 小八眼神陶醉又害羞,一張胖臉?biāo)查g酡紅,慢慢道來。
五百年前,昆侖有段美妙的佳話,說的是剛飛升的神華尊者,雙眸射寒星,兩彎眉渾如潑墨,玉樹臨風(fēng)之姿令多少女仙男神為之傾倒。
姜月絨嘆道:“可真是男女通吃啊?!?p> 封神祭典上,一位新主持的女仙官為其加冕羽冠時(shí),不慎手滑將羽冠掉落。
那仙官年紀(jì)還小,第一次主持,百人觀禮,出了這等紕漏,這在神界可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在女仙官手足無措,淚花盈盈,我見猶憐。
神華尊者很是從容,他從地上執(zhí)起羽冠,遞到仙子跟前,溫聲道:“別哭,重新來一遍就是了?!?p> 姜月絨一拍大腿,嗤道:“師尊還說他不會哄人,明明就很會嘛!男人的嘴,騙人的鬼?!?p> 小八繼續(xù)說道,那仙官名喚流煙,花容月貌,那日與尊上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可真是一對絕世璧人。流煙仙君從那之后,就傾慕尊上,尊上待她也與別人不同,無數(shù)女仙心碎一地,自己如何能與流煙相比。
姜月絨揉揉眼睛,道:“之后呢?!?p> “之后就是三百年后尊上離開昆侖,流煙仙君想隨他下凡,無奈天尊不讓,只能偷偷溜出來與尊上相會了?!?p> “噢,這就完啦,幫我把這碗拿去廚房,困死了,睡覺去了。”
人已走遠(yuǎn)。
小八在后面追問:“月絨姐姐,我講了這么久的故事。你就沒點(diǎn)感想?”
“關(guān)我屁事?!?p> 四個(gè)字鏗鏘頓挫。
就像窮人只顧著眼前的飯食,富人才有空去享受風(fēng)花雪月。幾百年來,她姜月絨為自己的小命幾乎熬盡心血,哪還有空去頌揚(yáng)別人的愛情佳話。
回到房里,姜月絨已是倦極,妖力的流逝讓她困乏無比,一枕入夢。
隔天,那神樂尊者在這兒賴了一夜,終于要返回昆侖去了。走之前還賊心不死,伸手掐了一把姜月絨的臉道:“要是反悔了,想去昆侖了,讓你師尊找我喲。”
姜月絨睡眼惺忪,尚未清明,敷衍答道:“好的好的,一定一定?!?p> 沈落衡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道:“趕緊滾?!?p> 某人笑聲回蕩在攬?jiān)滤堪肟眨骸肮?,我可喜歡死你徒弟了?!?p> 冬至過了,沈落衡應(yīng)該要出遠(yuǎn)門了吧。想到這,姜月絨心中怦然雀躍,等他走后,她就自由了!
然而事與愿違,下午沈落衡接到門主的傳音就不見人了。直到黃昏才回來,面色凝重,坐在殿內(nèi)一言不發(fā)。
姜月絨啥也不敢問,就在旁邊練字,這個(gè)“酒”字怎么寫出來這么別扭。旁邊是沈落衡寫的字帖,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
“月絨,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姜月絨眉心一跳,快速捋了幾遍,最近并沒有惹禍,悄聲放下筆坐到沈落衡對面。
“你姐姐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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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渺落
我們可愛的月絨是個(gè)鋼鐵直女哈哈哈。 師尊:徒弟說她只想禍害我一個(gè)人,感動。 徒弟:好家伙,師尊被蒸汽熏得眼淚汪汪的,我調(diào)下火。 顧北音:怎樣才能把別人的徒弟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