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車,上宿舍樓,洗澡前,一洗澡完,睡前,她都不斷地?fù)茈娫?,但是?yán)冬那邊從“篤…篤…”最后變成了關(guān)機(jī)。下鋪舍友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樓下的路燈將窗邊的藍(lán)布窗簾頂照出波浪樣的光圈。
耳朵里廣播音樂調(diào)頻的情歌和眼里溫?zé)岬那鍦I順著眼角一起緩緩流淌。這是他們相識的第5個月了。一開始的相見恨晚,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到漸漸適應(yīng)他的各種校外忙碌,到現(xiàn)在,也就不到半年啊。愛原來真的像歌里唱的那樣,只有萬分之一甜。
第二天昏昏沉沉醒來時,其他人已經(jīng)快洗漱完了。一路小跑沖進(jìn)教室,后腳批評史的倔老頭已經(jīng)夾著書站講臺上了。旁征博引的幽默,信手拈來的俚語趣聞都沒了以往的魅力,小羽時不時的瞄著桌邊的手機(jī)。她索性一把抓起來塞進(jìn)了書包,設(shè)置成靜音。
中午飯前的某一刻,她還是忍不住發(fā)了條信息過去。很快那邊回了過來?!昂昧?,別擔(dān)心,我上課呢?!彪m然沒有不耐煩,但和小羽的期待比起來,豈止是失望啊。她在打飯窗口轉(zhuǎn)了幾圈,突然想起媽媽從家里寄來的鍋盔,厚厚的,看似普通聞起來香香的,像她的愛。
渾渾噩噩的到晚上。她坐臥不寧的等著手機(jī)熟悉的鈴聲響起,哪怕是“叮”的一聲信息聲,但卻始終和雅雀無聲的自習(xí)室一樣讓人壓抑。越是這樣的被冷落,她越是有一股要贏的勁,她堅信自己能經(jīng)得起這種捶打。好在系里最近又開始刮起考研風(fēng),她在猶豫要不要也試一把。但是想起家里的情況還是作罷。
還有半年時間,她要準(zhǔn)備的事情太多了??冀處熧Y格證,恨自己一上臺就慫的狼狽樣,只能硬著頭皮在空蕩蕩的教室悄悄地試講。心是一間房,空時間久了總得有其他東西來塞滿。宿舍里5個人關(guān)系倒還融洽,有翻遍周遭言情小說的阿珍,女版真人加菲的阿麗,和溫情小姐姐阿景和雄心勃勃的阿丹。
“妞,你家?guī)浉缱罱Σ粊砗澳懔??”阿麗單刀直入的翹著二郎腿笑笑地問她。
“你個娘們,哪壺不開提哪壺!”阿珍從上鋪伸出頭來白了阿麗一眼,又倒下頭去。
“咋了?沒了帥哥咱還不活了?老娘忙著呢!”小羽故作輕松的回道,心里的秤砣又下垂了幾公分。
“哎,你說我就羨慕張雅,都有孩子的人了能找個倒貼的帥哥!媽的,咱就是上輩子壞事做多了,才落到如此下場!”阿麗故作悲傷,趿拉著拖鞋,拽著一大把衛(wèi)生紙“嘭”一聲摔上了衛(wèi)生間門。
“這婆娘!啥時能有點教養(yǎng)?還和人家明星比,醒醒吧!”阿珍嘟囔著繼續(xù)翻身看書。
小羽怔怔的坐在桌前不知做什么好。她朝陽臺外看了看,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拎起挎包下了樓。學(xué)校門口的路上鋪滿了周圍村民曬的小麥穗。空氣里是灰塵和麥稈麥穗被碾壓后的塵土味,太陽火辣的照著地里低頭干蔫的向日葵,玉米葉子也擰成了一股繩子。小羽坐在靠窗的位置,讓熱浪浪的風(fēng)吹著自己。小中巴里也就五六個人,似乎是氣溫的緣故,司機(jī)生猛地交替踩著油門和剎車。近30分鐘的顛簸終于到了市區(qū),轉(zhuǎn)了公交,到了工大這一站。
小羽緩緩的下了車,直奔熟悉的校門而去。午休時間,校園里比以往靜了不少。高大的梧桐樹為主干道撐起一把大傘,到嚴(yán)冬宿舍樓下時她已經(jīng)出了不少汗,還好前胸沒有透出汗來。她抬頭朝樓上看了看,這時鬧哄哄的從里面走出一伙男生,小羽難為情的側(cè)了側(cè)身子,心里一遍遍問自己,什么時候臉皮厚成了這樣。正慌亂間,有人好像在朝她說話,一扭頭原來是李立。他好像是剛打球回來,一頭大汗,肩上搭著條綠毛巾。
“你好!”她主動問道。
“哇,你們回來了?嚴(yán)冬呢?”他咧嘴笑道。
“什么?”
“松山怎么樣???聽說半夜得租衣服,山上一定有點冷吧?”他仍舊笑呵呵的問道,一手抹著快從額頭流進(jìn)眼睛的汗。
“嚴(yán)冬去爬松山了,對吧?”小羽盯著李立問。
“他不是和你去的嗎?”剛說完又補了一句,“哦,他人呢?”
一看到小羽似乎不知情,他趕忙說道:“哦,那個,我先上樓了?!闭f完抱起球上了樓。
小羽一剎那似乎明白了為什么這幾天嚴(yán)冬一直不主動聯(lián)系自己。她感覺好像剛被澆了一桶冰水一樣清醒了。太陽的火辣,空氣里的熱浪都與她無關(guān),只覺得喉嚨干干的想喝水。她沿著來時的路出了校門,買了瓶水,擰開猛喝了一大口。溫?zé)岬乃樦韲盗鬟M(jìn)了心里,一會兒似乎又從眼里出來了。其實這種場景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當(dāng)真正遇到時并沒有像之前想的那樣反應(yīng)強烈。
她又坐上了回學(xué)校的中巴車。比起來時的焦灼和急迫,這時的她倒希望這趟車開的越慢越好,最好一直不要停的開下去。可能是天熱加上沒吃午飯的緣故,小羽只覺得渾身軟踏踏的,胸口巨大的壓抑里透著酸楚,頭腦也暈暈沉沉的,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被司機(jī)喊醒后她拖著疲憊異常的身體下了車。
宿舍里只剩她和阿丹?!澳阏α??是不又貧血了?”她關(guān)心的走過來,還摸了摸小羽的額頭?!按笾形邕€跑來跑去,是不去找你家?guī)浉缌??”兩個小虎牙,依舊白森森的亮著。小羽不置可否的“嗯。”了聲就匆匆爬上了床,倒在枕頭上。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沒有抽泣,沒有出聲,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個樣子。她只想在沒人的時候好好的大哭一場,只是阿丹不是洗衣服就是整理衣柜,她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過了很久,被一陣手機(jī)鈴聲吵醒。她看是是嚴(yán)冬打來的,不知道該不該接,接了應(yīng)該說些什么。所以索性就按了靜音,任由它不停的在呼叫。以前她聽歌里都在唱,心痛的感覺,現(xiàn)在算是體會到了。呼吸的一進(jìn)一出間感覺心都有隱隱的鈍疼,尤其是平躺的時候,感覺更是明顯。她翻了個身,面對著白墻。但還是希望手機(jī)再次響起,她要問他,和誰去了松山,為什么瞞著她,到底在醞釀什么,他有什么權(quán)利這樣折磨我?!
手機(jī)如她所愿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