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Helen:
我是個盲人,但我眼中有世界的樣子。
從小就喜歡聽老師在耳邊念書給我聽,老師也不知我能聽懂多少,她只管緩慢,輕柔的讀一遍又一遍。她告訴我雨果,江國香織的書可以多看,蘇軾,王維的詩一定多讀。我貌似聽懂了一樣點頭搖頭,我能感覺到她欣慰的笑著。
許多書都告訴我,春天的雨,夏天的風(fēng),秋天的霜,冬天的雪很迷人。慢慢我也能從溫度和聲音感受到,猜到窗外的天氣。
有的河水很急,有的山坡很緩。我幻想他們的樣子,美,又或不美?但根本不需要我這種人評判,我也無法評判。他們覺得我看不見也依然能寫出動人的山水文章,就像他們看不見我背后的努力一樣。我們各自是獨立的個體與思維,身處于各自的世界,不一樣的世界。
可我并不孤單,成長的路上總有人愿意陪我流浪。我的老師會耐心地等我撫摸硬紙板上凹凸的字,她會讓我去觸摸更多具體的東西,讓我有辨物之能。樹葉,石塊,瓶蓋,又或是桌角,水流,現(xiàn)在我都可以分清他們了。
又一天,老師把我?guī)У焦珗@,她問我的眼睛還有多久康復(fù),我回答不到一個月就要拆繃帶了。她叫我把手伸出來。
“你知道什么是光嗎?”她把我的手展開。
“光?我還沒有能力去完成這種任務(wù)?!?p> “光很簡單,你說很難可其實就在你手里,在你心里。是獨屬于你自己的光。”
“手里?心里?這些地方可以存放我的光嗎?”
光,是指心里的光芒。你眼中光芒被遮,可從未隱去和消失的,是你心靈的光輝,你的心就像太陽光。她這樣說。
我明白,老師已經(jīng)用她的眼睛看懂并走進(jìn)了我的世界。不過當(dāng)時我還沒徹底領(lǐng)悟這一點,我只知道這里的光類似于太陽光,不是林徽因筆下星子能給我的光。這束光不是學(xué)習(xí)別人而來,而是自身而外的散發(fā)。
我的手伸向空中,像在與光交握。
終于要拆除眼上的繃帶了,我不知睜開雙眼時會是白晝還是黑夜,但我都不會因此懼怕。
繃帶繞著我的眼睛一圈一圈拿下來,眼皮越來越輕松,從縫隙中進(jìn)入眼睛的光越來越亮……
我醒了。
“不會隱去的光芒……”我念念有詞說著,夢中老師的臉是海倫凱勒的臉。
我又望向窗外的陽光,我知道,我接下來的每一步人生,每一眼世界,都將與人不同。
西東
202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