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城南,太湖之濱,有一座無名山,因為盛產(chǎn)水蜜桃當?shù)厝朔Q桃花山。
桃花山下有一個村莊,本名唐家村,江湖人稱桃花村,村子不大,十幾戶人家,但在江湖上卻很有名。
桃花村很美,依山傍水,人杰地靈,四周一片桃林,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盛開的桃花滿山遍野,粉里透紅像胭脂渲染著整個村莊,一陣春風拂來,朵朵桃花像一只只粉紅色的蝴蝶扇動翅膀翩翩起舞,在連綿環(huán)山的村莊里綻放出春天的氣息,構(gòu)成了一幅天然的圖畫,那樣神秘,那樣美麗,那樣引人遐想……
但是,這個村子聞名江湖,不是因為她的美麗,也不是因為她盛產(chǎn)水蜜桃,而是因為一條巷子,一個人。
這個巷子叫千果巷。
這個人就是唐貴仁。
千果巷是一條聞名江湖的巷子,坐落在江南水鄉(xiāng),常州城外,運河北岸。巷子有名,也不是因為巷子的美麗,更不是因為她的古老,而是因為有一座特別的碼頭,千果碼頭。
碼頭不大,一次可以停靠三五條小木船?!皾O歌飄渺飛檐外,帆影參差玉浪中”的運河景象這里沒有,龍船鳳舟倒映流水的華美絢麗也沒有,在這碼頭上,成串的木船破浪而來滿載的是香飄四溢的水果。
碼頭邊有一棵老柳樹,樹干很粗,很魁梧,中間有個空了的洞,外圍還有斑駁陸離的枯樹皮,有些歲月的痕跡,顯得古老,顯得蒼涼,但依然生機勃勃,春日里枯樹發(fā)新芽,迎著春風吐翠,綠綠的柳枝迎著太陽隨風飄蕩。
碼頭不遠處是常州城南門,城墻巍峨聳立。碼頭景色確實很美,但是,這也不是碼頭出名的原因。
京杭大運河河邊上有大大小小上千個碼頭,基本屬于漕幫,這個碼頭是一個特例,不屬于漕幫,屬于常州唐家。
碼頭是江河邊專供乘客上下、貨物裝卸的,可是,這個碼頭又是一個特例,只供販運水果的船只???。
這條巷子更加特別,不可以騎馬,不行馬車,各色人等只能步行于街市。
千果巷碼頭的這些規(guī)矩很奇怪,也很特別,這不是官府的規(guī)定,也不是江湖的規(guī)定,而是唐家人的規(guī)定,準確的說是碼頭創(chuàng)建者桃花村唐貴仁的規(guī)定。自從有了這個碼頭,有了這條巷子,也有了這個規(guī)矩。兩百多年了,這些規(guī)矩一直被人們堅守著,即使有人不習慣,甚至有人討厭,但是還是很少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因為江湖傳說太久了,千果巷碼頭的規(guī)矩已經(jīng)變成一個美麗的故事,一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傳奇。
江湖傳說,宋末元初唐貴仁在茅山修煉,其父親搖著小木船在常州城網(wǎng)樣密布的河面上穿梭往來買賣水蜜桃,因沒有交保護費遭到太湖幫毆打,重傷不治而亡,母親悲傷過度抑郁而死。唐貴仁離開茅山回到唐家祖屋,參透了祖?zhèn)魈萍益i喉槍法的秘密,練成絕世武功,滅運河、太湖江南水道大大小小十七道水匪,勝江南武林九大幫派,征服江南武林。
唐貴仁向每一個到常州做水果生意的商賈、小販、果農(nóng)訴說他的夢想:他要在運河之邊,常州城外,建立一個華胥之國,如黃帝時所說“其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夭殤;不知親己。不知疏物,故無愛憎;不知背道,不知向順,故無利害;都無所愛惜,都無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p> 唐貴仁跑遍了蘇州府、常州府大小果品莊園,向每一個到常州做水果生意的商賈、小販、果農(nóng)募集資金,終于建成這個專供做水果生意的人??康拇a頭,命名千果碼頭。
建成那天,唐貴仁向天下人莊嚴承諾:千果巷里的買賣必須堅守誠信,千果碼頭只能??窟\輸水果的船只。這里是天下果農(nóng)的華胥國,無論是誰,只要一心向善,絕不從惡,都可以在這里過上安逸的生活。唐家人祖祖輩輩將用生命和鮮血來捍衛(wèi)這里的安寧。
江湖傳說,唐貴仁武功高強,法力通天,手中唐家鎖喉槍能驅(qū)鬼神,布下大羅神仙陣召集元軍攻破常州城屠城時慘死的數(shù)十萬冤魂坐守陣中,守護著千果碼頭和千果巷,法力無處不在無處不至。
貨船沒有按規(guī)定強行在千果碼頭靠岸,就會收到懲罰,無論動用多少高手日夜守候,落下的主帆一定會自動升起,一條上了銹的鐵槍會帶著一封信飛到桅桿的正中央,不差分毫,釘在那里巍然不動,信的內(nèi)容一定是:無信可恥!貨船當日如果不走,第二天船體不是散了架沉入河里,就是被一陣怪風卷著在運河里飄蕩。
各色人等在千果巷里不守規(guī)矩,欺行霸市,橫行鄉(xiāng)里欺男霸女,回到家一定會看到大門上有一把上了銹的鐵槍釘了一封信,信的內(nèi)容還是:無信可恥!不守規(guī)矩的人收到此警告信,唯有自認倒霉,到千果巷碼頭跪在大柳樹下認錯,悔過自新,方可消災(zāi)避難。如有不從,收信后企圖逃逸,無論千山萬水,還是風霜雨雪,失信之人的人都將遭受奇怪的懲罰,不是瘋了,就是自斷一腿爬回碼頭趴在大柳樹下誠心認錯悔過自新。
兩百多年了,江湖經(jīng)歷無數(shù)風云突變,唯有不變的是千果巷的規(guī)矩,千果巷始終像茫茫沙漠中的一片綠洲在江湖中獨立獨行,無論誰,無論是否習慣或喜歡,都必須心生余悸遵守之,絕不不敢輕易盲動棄之不顧。
兩百多年了,千果巷已經(jīng)被人神話,傳說唐貴仁布下的大羅神仙陣已經(jīng)達到天地合一的境界,上天也在呵護著千果巷,元初年至明嘉靖年間,常州城里發(fā)了三次大水,洪水像一個惡魔一樣把常州城里的一座座橋都淹沒了,常州城南甚至淹沒屋頂成為一片澤國,千果巷還是像茫茫洪流中的一個小島悠然屹立。
江湖上流傳一詩:“茫茫江湖道,一隱一退難。魑魅侵幽靜,千果殺魍魎?!?p> 千果巷自然成了江湖上最有名的巷子。
可是,唐貴仁武功到底如何沒有人看到過,兩百多年了,看到的早已經(jīng)化為塵土。唐貴仁就是存在于人們口中的美麗故事,他仙去后的兩百多年間,江湖上也沒有人看到唐家人超人的武功與法術(shù)。傳說中的貨船靠岸可以讓落下的主帆自動升起,再在主帆上自動生成四個血紅的大字“無信可恥”,已經(jīng)根本不存,唐家人也不知道如何使一條上了銹的鐵槍帶著一封信飛到桅桿的正中央分毫不差釘在那里巍然不動。唐家人只知道挺著長槍殺上來船,搶占有利位置,升起主帆,命一名輕功了得的弟子手持豪筆凌空寫下四個血紅的大字“無信可恥”。這樣做,雖然增添了許多武林豪氣,可是遠沒有先人的神秘、恐怖和霸氣。
嘉靖年間,唐家人已經(jīng)連練習飛槍使一條上了銹的鐵槍帶著一封信飛到桅桿上的信心都沒了。唐家人已經(jīng)不相信先祖武功高強的傳說,開始相信那是法術(shù),他們也很少再修練武功,開始專心修煉法術(shù)了。
江湖畢竟是江湖,崇尚真刀真槍,習慣刀頭舔血,靠的是實力,不是美麗傳說。再說,美麗的傳說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只有盛開的時候人們才欣賞她雍容華貴、嬌俏艷麗的花朵,夸贊她高貴艷麗。
艷麗的牡丹總有一朝春盡殘花落的時候,一旦凋謝,春盡殘花落,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春來知。嘉靖年間,千果巷的美麗傳說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已經(jīng)到了春盡殘花落的時候。江湖上人們已經(jīng)把千果巷的傳說作為一個美麗故事,沒有神秘和恐懼,只有好奇與觀望。唐家人不再是千果巷的主宰,最多就是千果巷的業(yè)主,他們沒有能力管千果巷的事,更沒有能力管江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