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思想了想,覺得有理。
她了解君鈺沒錯,但是她一直把他當成是原先的盛宣懷,總想著他壞,鉆研權(quán)術(shù),一滴不漏。
但是景寒宵卻是把他看成萬千眾人中的一個,有著尋常人的欲望,焦躁,以及對于希望的渴求。
漫長的等待中如果出現(xiàn)新的轉(zhuǎn)機,誰能坐住冷板凳,依然堅守著一個瓶頸呢?好比她自己,在拿到這一打信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也是放棄瑟禹先王,先找到信主人與知錦的下落。
景寒宵繼續(xù)道:“到時候他找知錦的下落,我們趁機拿到藥救先王,反其道而行,豈不是一切真相都會明了?如果君鈺找到知錦那更好,等沒有人質(zhì)在他手上的時候,要想扳倒他也并不難?!?p>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畢竟我沒有你那么廢柴?!?p> 長思:“……”
不懟人能死?她白了他一眼,心中卻對他的主意表示認同。
她盯著扶華那片土地,想了會兒說道:“那我們是不是得跟著去扶華?”
“不去扶華去瑟禹宮陪君鈺等?”他忍不住拿著木枝條往長思頭頂一敲,“收拾好自己,我們等花尋師一起去扶華?!?p> 長思摸了摸腦袋:“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是花尋師出來,萬一是晚天雪呢?”
景寒宵搖搖頭,為她的蠢而感到憂傷:“你但凡平日里稍微留心一些,就知道晚天雪絕不會讓花尋師一個人待在瑟禹。
扶華尋藥哪怕千辛萬險,總比不過伴君如伴虎的危險。況且晚天雪心思縝密,我現(xiàn)在想到的,他也會想到,到時后花尋師跟在我們后面,必然也會保他無虞?!?p> 長思將信將疑,覺得景寒宵一副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太囂張。但是她默默思索一番,又覺得他說得也確實沒錯。
四下無言,外面山雨停了,山洞口有淺淡的光影打進來。
長思跑到洞口看秋陽,只見暖暖的橘色光暈照在山洞口的藍色小花身上,她仔細垂眼,順著那些零零落落的小花,看見遠處四散著開了許多,雖然在層林浸染紅色的楓樹間毫不起眼。但是一旦看見,就有幾分不明所以的野趣。
她興致一起,便抬手摘了一大把,編成一個花束,像一朵淺藍色的云。
景寒宵喜歡藍色,他總是穿藍色的衣服,長思記得第一次看見他是他坐在馬上,右肩帶著長明司軍的金甲,額前是藍色里泛著些光的靈石,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她看著手里的花,突然轉(zhuǎn)頭看著他道:“景寒宵,接著?!?p> 花束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景寒宵莫名其妙地接到手里,看見花束末端是長思扯下來的一段淡青色的發(fā)帶。
“山間美景燦爛,我借花獻佛,你也笑一笑?!遍L思手里還捻著一朵小藍花,笑得像個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掙扎的孩子。
景寒宵看著花,心中那些不明所以的情愫慢慢擴張,他坐著不語,思索著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
可以說是前所未有,這是他沒有觸及過的情感領(lǐng)域。
他從前跟在林將軍身后,父慈子孝他有過;后來將軍去世,林夫人積勞成疾,他挑起家的重擔,對妹妹體貼入微,于是兄妹情深他也有。
可他跟長思這算什么呢,先是討厭至極,此刻卻又覺得她這束花,同她方才粉紅色的耳垂一樣,可愛。
他皺起眉想來想去,終于得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大約是喜歡上沈長思了。
嗯,是喜歡。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沈長思咋唬,無腦,除了長得漂亮一無是處,從小到大欺負綰音,跟自己打架。
他看了一眼山洞口坐著的人,愣了半晌,大腦糾結(jié),可心里真真切切是有一個聲音在說,喜歡她。
沒什么原因,也許是因為他想抓謝青衣,所以跟她太久;也許是因為給她畫像的時候覺得她真的很好看;也許是因為她勸慰煙云的那些話,真誠又懇切,讓人眼前一亮;也許是因為她被君鈺那樣對待依然堅持著逃命,燒符讓別人別去救她的那份心。
他第一次回頭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一時那一刻對她傾心,只知道他似乎已經(jīng)走了很遠。
所以他會因為她身陷險情而心焦,因為謝青衣而煩躁,因為不在她身邊而彷徨。
一切不明所以,卻又都落到實處。像一朵軟綿綿的云砸在胸口,不斷慢慢擴張,最后整個人都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