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寒宵。
真是要命。
長思這一瞬間突然想,若方才真沉下去了也不賴。
究竟要比此時景況好太多。
她沒有穿衣服,被景寒宵拉著半個身子幾乎浮出水面,而衣服卻在景寒宵身后的大石頭上。
蒼天可鑒,她究竟是做了什么錯事要受到這種身心備受煎熬的體罰?長思心里咆哮一聲,立刻又鉆進(jìn)了水里。
景寒宵仿佛也意識到尷尬,連忙轉(zhuǎn)過身,但聲音里難得沒有帶刺:“你先快出來,這水里有東西?!?p> 長思剛剛鉆進(jìn)來,確實(shí)又聞道一股安神香味,詭異非凡,水似乎卷成一只手,在把她往下拽。
她連忙運(yùn)靈抵住這一輪的侵蝕,把頭露出來對著景寒宵的背說道:“把我的衣服給我?!?p> 景寒宵想必是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肢體動作有些僵硬,他用劍挑著長思的紅裙,同手同腳地遞過來,然后又轉(zhuǎn)身。
長思覺得到處彌漫著令人手腳蜷縮腳趾扣地的尷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穿好衣服,衣裙上的幾顆小銀鈴脆脆地撞了一陣,她轉(zhuǎn)到景寒宵面前:“你怎么會在這里?”
景寒宵見她已經(jīng)穿戴好,終于恢復(fù)了他原先的趾高氣揚(yáng),開始不耐煩:“我是尋著這東西的氣味來的,倒是你,這么明顯的異樣都察覺不到,是在閉目思過么?”
長思意識到氣味應(yīng)該就是那仿若安神香的味道,她低頭沉思,發(fā)梢還在不停得往下滴水。靜止的山間,聽見“滴答滴答”的清亮聲音。
“我方才在想事情?!?p> 景寒宵沒料到她會如此正常地回答他陰陽怪氣的詰問,于是覺得很沒意思,抬手催動靈力把她一頭濕發(fā)烘干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長思一直在做心理建設(shè),看見他要走,終于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你等等。昨日的事情,我說一聲對不起。林綰音想必是不想看見我,我也就不去林府專門道歉了?!?p> 說完她幻出出門前從鐘離宮翻出的一堆零碎丹藥:“我知道以我的靈力灼傷她,恐怕很難痊愈,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藥了,你拿回去吧?!?p> 似乎不提林綰音還好,提到這一茬,景寒宵立刻又變成的炸毛的刺猬,他冷冷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堆藥,不屑一顧:“少主自己留著用吧,我妹妹用不起這么金貴的東西?!?p> 長思怔住。
“你為什么就這么不相信我?我說過了那日是誤會,為什么你們都覺得錯在我?瑤瑟,月錦,你,你們都覺得是我欠了林家。可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么?。 彼龖崙嵉厥掌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家,可是我也是一個人孤單地長大,我沒法兒決定出生與否的命運(yùn),為什么要這么苛求,為什么我連賠禮道歉都是錯?”
景寒宵被她這么一吼,愣在當(dāng)場,這是他從沒見過的沈長思。往日她囂張跋扈的樣子他對付起來游刃有余,可今日模樣,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聽著她的話,想起她剛剛一個人沉在水里的落寞,想起昨日綰音腳邊燭火上殘留的畫卷灰燼,于是沉默起來。他自小堅(jiān)定得認(rèn)為如果沒有沈長思,綰音的身世便不會這么孤苦,永遠(yuǎn)只能與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哥哥相依為命。
他把林將軍的遺命奉為自己活著的信條,保護(hù)綰音一生平安是他唯一可以做出的回報。是以他這么多年來,永遠(yuǎn)覺得綰音是個小孩子,在她和沈長思起了爭執(zhí)時,自然永遠(yuǎn)是眾人皆議論紛紛的沈長思的錯。
自然而然,不做細(xì)想。
兩人沉默太久,長思疲憊地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罷了,我來看看這水里究竟是什么東西,敢在太歲頭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