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正門為承天門，取仰承天澤之意，只有天子才能在此進(jìn)出。正門兩邊各有一個偏門，是大臣上朝和后妃進(jìn)出時用的。再遠(yuǎn)些有一個更小的門，是供宮監(jiān)宮女進(jìn)出用的。
高大全眼見承天門越來越近，云湛卻全然沒有讓沈言下車的意思，思忖了半天，小心翼翼道：“陛下，承天門到了，不如讓皇后娘娘乘鳳輦?cè)雽m？”
“好啊！”答話的是沈言。和云湛一路挨得這么近，令她感覺十分不便，坐立難安，早就想找個機(jī)會逃走了。
云湛一把把她按住：“不必。”
“這……陛下，這于理不合啊。在宮外尚且可以隨意些，可是進(jìn)了宮，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备叽笕鄤竦馈?p> 云湛剛剛登基，就一連做出出格的事，宮內(nèi)外難免說閑話。高大全在皇宮浸淫久了，知道這些閑話多么誅心。
“我說了，不必。你聽不懂么？”云湛語氣并不兇狠，但無端讓人懼怕，高大全不敢再言，招呼宮人繼續(xù)走。
沈言想把手從云湛的桎梏中抽走，抽了兩下都沒抽動，低聲道：“干嘛不讓我下車？非要讓我受人非議，才一進(jìn)宮就把我放在火上烤唄。”
云湛目視前方：“你受非議就是我受非議，你不要怕這些。我只是想牽著你的手一起進(jìn)這道門?！?p> 沈言一時語塞。云湛的話云淡風(fēng)輕，卻擲地有聲，比什么海誓山盟都好聽。她不怕受人非議，她怕的，是對一個錯的人付出感情。
他會不一樣嗎，會和史書里那些帝王不一樣嗎？他能做到嗎，在江山和美人之間游刃有余做到兩全？
沈言不知道該問誰，也不知道答案該從何處尋，畢竟這是一個架空的朝代，而眼前卻是一個真實(shí)的人。
“來?！痹普繝恐氖窒铝塑嚕宦纷叩揭惶幘赖膶m殿。
“這是永安宮，你今后住在這里。”
宮門口的“永安”二字是新寫的，金漆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字體介于行書和狂草之間，行云流水中帶有一絲狂放和凌厲，沈言盯著看了好久才辯認(rèn)出來，是云湛的字。
“謝陛下賜字?！?p> “很好，你已經(jīng)能認(rèn)出我的字了。我希望你能永遠(yuǎn)安心地住在這里?！?p> “陛下，我有一個請求?！?p> 云湛皺了皺眉：“請求？我以為你會跟我談條件?！?p> 沈言淡淡一笑：“你是圣上，萬民之主，我有什么資格和你談條件？”
云湛直覺沈言不會說出什么讓他高興的話，還是說道：“說罷。”
沈言抬頭看著赤金的牌匾，道：“封后大典一年后舉行，以一年為期，這一年中，我會好好做你的皇后。可如果一年之后，我還是不愿意留在這里，你放我走?！?p> 云湛冷了臉色：“這也叫不和我談條件？”
沈言扭頭看著他：“如果你不答應(yīng)，或者答應(yīng)了又反悔，我也不能怎么樣，無非在這深宮里一輩子不快活罷了，住在永安宮，卻不得安寧。”
云湛怒極反笑：“呵呵，沈言，你用自己來要挾朕？”云湛一直對沈言稱“我”而不稱“朕”，現(xiàn)下是真的生氣了。
沈言迎著他的目光：“我孤身一人從郁山來京，又孤身一人進(jìn)宮，除了自己，我還能依靠什么？”
云湛看著她倔強(qiáng)的雙眼，想問她難道就沒有一瞬間想過依靠自己，但他沒有問。
從一開始，吸引他的就是她面對權(quán)勢不低頭的勇氣和面對命運(yùn)不妥協(xié)的堅(jiān)韌，如今卻有些自討苦吃的意味。她不想做自己的依附，哪怕他用計(jì)逼她進(jìn)了宮，成為他的皇后，她仍要宣稱自己獨(dú)立。
兩人在永安宮門口，對視了有一萬年那么久。宮人門垂著頭，只當(dāng)新入宮的皇后在和即位不久的皇帝你儂我儂，好一對少年夫妻。
“沈言，我希望一年之后，你能依靠的不再只有自己?！痹普空f完就離開了，留沈言一人站在門口，輕輕舒了口氣。
高大全見云湛離開時面色不善，心中一驚，不明白剛才還手挽手的兩個人怎么一下子冷了下來，心說這新帝心思難測，日后得更加警醒了。
沈言深吸一口氣，在宮女的帶領(lǐng)下緩步走進(jìn)永安宮。這是她的宮殿，也是她接下來一年里的戰(zhàn)場陣地。
一進(jìn)門，就見地上跪了滿滿一院子的人，齊聲道：“恭迎皇后娘娘！”
雖然地上的人都穿著素衣，沈言還是一下子認(rèn)出為首的兩個熟悉的身影。果然她們抬起頭，甜甜一笑，不是紫煙和翠屏是誰？
“起來吧。賞！”
紫煙、翠屏熟練地站起來給院中人發(fā)賞錢。這是見面禮，二人知道沈言的規(guī)矩，事先把賞銀封得又沉又厚，一院子人都喜氣洋洋，吉祥話一句接一句的說。
沈言揚(yáng)了揚(yáng)手：“誰是這里管事的？”
一男一女兩個人站了出來，恭恭敬敬行禮。
女的那位二十出頭年紀(jì)，長得清秀端莊，盈盈一拜，自我介紹道：“奴婢金盞，是永安宮的掌事宮女，但聽皇后娘娘吩咐?！?p> 進(jìn)退有度，舉止大方，沈言心里暗暗點(diǎn)頭。
男的那個身材修長，面容白凈，臉型方方正正，看上去十分忠厚。
“小的都行，是這里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但聽皇后娘娘吩咐?！?p> “什么都行？”沈言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翠屏噗嗤一聲笑了：“娘娘，都公公姓都（du），名行，宮里人都叫他都（dou）行?！?p> 沈言也笑了：“這名字倒不錯?！?p> 都行又行了個禮：“謝娘娘夸贊！小的本名都衡，衡陽的衡，進(jìn)宮的時候登記的太監(jiān)嫌衡字太難寫，給我改成了行字，叫來叫去就成這樣了?！?p> 沈言覺得可樂：“可見都公公你人緣不錯，本事也不錯，樣樣都行，大家才這樣贊你?！?p> “娘娘謬贊！小的事事聽命于娘娘才行，才不會出差錯?！?p> 沈言心里贊許，果然宮里都是人精。她命紫煙又賞了一番，道：“今日本宮乏了，你們散了吧，明日一早請宮內(nèi)尚儀來這里敘事。”
沈言遣散眾人，只留紫煙翠屏在身邊，終于能打個大大的呵欠，伸個大大的懶腰，昨夜又沒睡好，管他的呢，睡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