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言選走水路還有一層考慮，陸上的這三條路，都是沈家商隊常走的，沿途都在掌握之內(nèi)，唯獨舟山到金門的這一段海路，由于海盜橫行，沈家一直沒能打通。
按照常理，沈言肯定會走自己熟悉的路，可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第二天一早，一個人牙子帶著幾十個壯實的婢女小廝，到杜氏當鋪掌柜的府里以供挑選，夫人相看了一番，留下十個人，其他的又被帶了出來。
這其中，就有喬裝打扮的沈言和顧劍。
二人跟著人牙子溜了一圈兒，又趁機換了衣服出城，在城外上了馬車，向舟山出發(fā)。
顧劍叼一根狗尾巴草，不熟練地趕著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沈言聊天：“沈小姐，咱們既然是喬裝打扮逃命，有必要坐這么華麗的馬車嗎？”
沈言捶著酸痛的雙腿，悠悠嘆了口氣：“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咱們這一路危機重重，這馬車也不知道能坐多久，還不如坐一輛舒服的。”
顧劍哼了一聲：“那你為何不多雇一個車夫，你是舒服了，我卻要在這兒趕車?！?p> 沈言撩開車簾，笑道：“你還不滿意？你看看這無盡的曠野，聞聞這沁人心脾的空氣，這是自由的味道！在這兒坐車夫，不比你在京城坐人質(zhì)舒服多了？”
顧劍心中驚愕，沈言輕輕巧巧幾句話，竟是直擊他內(nèi)心。
他的父親威遠侯威名赫赫，手下幾十萬將士，又遠在邊陲，雖然勞苦功高，卻也被圣上深深忌憚。
威遠侯為了家人安全，為了皇帝信任，不得不把獨子一人扔在京城，以表示自己不會擁兵自重。
顧劍自小最崇拜父親，最愛在軍營里撒歡，最想做的事就是上戰(zhàn)場，然而卻只能在京城做一個天天喝花酒聽艷曲兒的紈绔子弟。
京城的人當面對他阿諛奉承，背地里卻笑他是“虎父犬子”。
他的滿腔熱血，也只有云湛一人知曉；就像云湛的雄偉抱負，也只對他袒露一樣。
而如今，又多了一個人。
他沒有回頭，道：“沈言，你人不在京城，卻懂得京城人的心。我現(xiàn)在有些明白，圣上為何忽然要立你為后了?！?p> 沈言拍了拍他的肩：“我才不懂京城人的心，我只是看出來你是個有能力有抱負的人罷了。”
顧劍笑了：“我都看不出來，你怎么看出來的？”
沈言干脆從車廂里出來，和他一起坐在車轅上：“你成日飲酒作樂，身手卻十分不凡，可見練功刻苦；你不動聲色就揪出門外的探子，可見有勇有謀；你狐朋狗友一堆，卻獨與瑞王交好，可見識人之明。你這樣的人，若有機會上戰(zhàn)場，定然不輸你父親！”
沈言從前工作壓力大，加了一個夸夸群，所以夸人這事兒十分在行，三五個排比句根本不在話下。
這一段話夸得顧劍是飄飄欲仙，感動萬分，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只有云湛和我說過這些話，我差點以為是他看走眼了?！?p> 沈言微微一笑：“他自然沒有。你有沒有想過，他來郁山辦事，為何要把你帶離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