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如夫人
沈一心不禁腹誹道:也不知這女子是誰,鬼沃赤聽見她的話后,竟不再咆哮了,也真是奇怪……
“娘親!”額爾敦的語氣里有明顯的欣喜之意,之后,他又連忙起身向那名剛進(jìn)門的女子身前迎去。
原來,她是額爾敦的娘……沈一心如是想著。
額爾敦的娘,本名隋清如,乃大禎老皇帝與溫貴妃所生。后來,因溫貴妃失寵,隋清樂便被林太后(即當(dāng)時(shí)的林皇后)封為“和北公主”,嫁給了遠(yuǎn)在鐸蠹的鬼沃赤做正妻。
隋清如嫁到鐸蠹之后,深受鬼沃赤寵愛。
為了討隋清如歡心,鬼沃赤不僅極力在鐸蠹推廣漢文化,還將隋清如的一應(yīng)生活物品,皆換成中原之物,以此來緩解隋清如的思鄉(xiāng)之情。
后來,鬼沃赤與隋清如的感情漸深,他又為隋清如加封了一個(gè)“如夫人”的漢號(hào)。
整個(gè)鐸蠹都知道,如夫人不止是鐸蠹的王后,更是鬼沃赤最寵愛的女人。
幾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
故,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如夫人只說一句話,就能平息鬼沃赤的怒火了。
沈一心聽見鬼沃赤大踏步從臺(tái)子上下來,再急急走至如夫人身邊,用十分溫柔的語氣嗔怪道:“如,你怎么來了?”
如夫人含笑看他一眼,溫情脈脈道:“你在教訓(xùn)我兒子,我如何就不能來了?”
聽到這兩人說話,沈一心忍不住驚奇道:這兩個(gè)人……真的是在吵架嗎?怎么我覺得,他倆是在趁機(jī)調(diào)情呢?鬼沃赤在他一眾部下面前這樣……就不怕失了自己的威信?!
很快,沈一心就意識(shí)到,她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因?yàn)?,在看到鬼沃赤同如夫人這般恩愛后,鐸蠹那些正在喝酒吃肉的將領(lǐng)不僅沒有發(fā)出絲毫竊竊私語的聲音,反倒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輕笑之聲。
沈一心很清楚,那笑聲中沒有任何輕視、嘲笑之意,而是充滿了羨慕與欣慰。
怪不得鐸蠹這幾年日漸昌盛,原來,他們君臣之間,竟相處的這般融洽。哼!若是我那個(gè)皇帝舅舅在宴席上這般……怕是都不知被大禎的朝臣參了多少回了!唉!想到這里,沈一心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你怎么了?”不知何時(shí),額爾敦竟已回到了沈一心身邊。是以,聽她嘆氣,他便第一時(shí)間問道。
“無事……”沈一心的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我看你父母恩愛,羨慕得很罷了……”
說完這句話后,沈一心聽見耳邊響起一陣衣衫摩挲之聲,緊接著,她便覺有一人湊到自己耳邊,小聲且快速道:“你放心!我父王最為寵愛我母親,你我的親事……一定能行!”
沒來由地,在額爾敦說完這句話后,沈一心的面上竟倏地一紅。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便暗暗自責(zé)道:額爾敦只是個(gè)小孩子啊……我臉紅個(gè)什么勁?
正這樣想著,沈一心又聽如夫人那邊開口道:“我看額爾敦自己挑選的這個(gè)女子確實(shí)不錯(cuò),大王為何不同意他娶她為妻?”
鬼沃赤明顯有些慌張,又有些著急地解釋道:“她比額爾敦大了許多歲,再者,又是個(gè)瞎子,還是個(gè)禎人……”
“禎人?”如夫人的眉毛不可察覺地抬了抬:“大王難道忘了,我也是禎人嗎?”
鬼沃赤自知失言,連忙補(bǔ)救道:“夫人!你同她哪里能一樣……?”
“哪里不一樣?”如夫人步步緊逼。
“這……”鬼沃赤有些磕巴道:“你貴為大禎的公主,她卻是江湖草莽的女兒……”
“哦?這么說,大王這些年對(duì)我寵愛有加,完全是因?yàn)槲掖蟮澒鞯纳矸菘??”如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鬼沃赤?p> “唉……!”鬼沃赤長嘆一口氣,做出一副繳械投降的樣子道:“如!我是在說額爾敦和紫珠的事,你怎么老是往自己身上扯?”
“大王張口禎人,閉口禎人,讓我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扯……”如夫人不依不撓道。
鬼沃赤既寵愛又埋怨地看了如夫人一眼,無奈道:“如!不是我不想讓額爾敦娶這女子,而是,我想拿這女子去換大禎的城池!這事,總比額爾敦娶妻要重要得多吧?”
“大王心里只有鐸蠹,而我心里,則只有我的額爾敦!故,在我看來,額爾敦的親事,要比換取大禎城池一事重要得多!”如夫人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她用一雙美目,鎮(zhèn)定又委屈地看向鬼沃赤道:“何況,我方才在門外可聽見了。大王說,若林太后不同意用大禎的城池?fù)Q這女子回去,那大王就算砍了她,也不給額爾敦做妻子……”
“這……”鬼沃赤最看不得如夫人委屈,如今見她眼淚汪汪,似是就要落下銀珠的模樣,他更是心急如焚。
“唉!我可憐的額爾敦,不僅出生就染上了肺癆,到了懂事的年紀(jì),還不能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當(dāng)真是不幸至極。都怪為娘,將你生在這么個(gè)不懂人情的家里……都怪為娘……”說著話的功夫,如夫人的淚珠就開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令人驚嘆的是,如夫人哭起來,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不顧儀態(tài)、哽咽不能出聲。
她的淚雖然極為洶涌、真誠,但卻絲毫不影響她似平常一般說話,更不影響她動(dòng)人的罕見美貌。
不!不止不影響她的美貌,那些綿綿不斷的透明珍珠,反倒還為她的美貌,平添了一份楚楚動(dòng)人之姿。
試問,這般美人落淚的凄凄場(chǎng)景,世上有哪個(gè)男人能抵擋的住?
故,鬼沃赤當(dāng)即就一心軟,讓步道:“如!如……你不要哭了!我同意就是……唉!這樣……要是林太后不同意用她來交換大禎的城池,那我……那我就同意讓額爾敦娶了她!”
“真的?”如夫人抽抽嗒嗒地停止哭泣,用兩只水靈靈、未經(jīng)風(fēng)霜的大眼睛看向鬼沃赤,小聲問道。
“真的!”鬼沃赤重重嘆口氣,補(bǔ)充道:“不過,我剛剛已經(jīng)說明白了,需得林太后不同意用她換取城池之后,才可以……”
就在這時(shí),如夫人忽然回頭看了額爾敦一眼。
見額爾敦沖自己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夫人才應(yīng)道:“好。一言為定……”
“還有!”鬼沃赤猛地低呼道:“額爾敦想娶她可以,但她只能做妾,不能做正妻。畢竟,我鐸蠹少主的正妻,不能是個(gè)瞎子……”
聽這些人在激烈議論自己的終身大事,沈一心恍覺在夢(mèng)里一般。
她可笑又可悲地想著:半月前,我還是名震大禎和鐸蠹的紫珠將軍,卻因一時(shí)失策,就淪為了鐸蠹人的俘虜!我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全部功力,還變成了瞎子……如今,更是連自己的親事也做不了主……!呵呵!古人說什么,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我這卻未用三十年,就將自己變?yōu)榱穗A下囚……
就在沈一心胡亂想著之際,她忽然發(fā)覺一只小手伸過來,猛然間捉住了自己的。
沈一心知那是額爾敦的手,便沒有掙脫:反正他是個(gè)小孩子,捉捉我的手,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huì)怎么樣……
“好!”這回是額爾敦出聲回應(yīng)鬼沃赤道:“多謝父王恩情!孩兒記下了!就算她只做孩兒的妾,孩兒也會(huì)好生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