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卓青雯
林岸暢快一笑，二人剛剛累積起來的恩怨，便就此勾銷。
緊接著，林岸又具體詢問了，沈一心是如何用兩千守軍，擊退坤帖木兒汗的一萬三千大軍的。
在聽到沈一心和劉崢儀的輪番解釋后，林岸更是忍不住頻頻叫好。
興致所及之處，他竟大喊道：“快給本將拿酒來！我要與你們沈?qū)④娡达嬕环?！?p> 話音剛落，林岸的目光才落到正斜斜歪在床上的沈一心身上。
他當(dāng)即面色尷尬道：“表妹！我忘了你身體不適……”
沈一心大度擺擺手道：“林表哥，今日我也是開心得緊！那酒……多了我喝不了，不如……我就陪飲三杯吧！”
“心兒……！”劉崢儀擔(dān)憂道：“你之前耗盡內(nèi)力，眼下正在恢復(fù)中……絕不可飲酒！”
沈一心笑道：“儀哥哥！趁你們今夜與鐸蠹兵交戰(zhàn)之際，我已自行打通了督之大脈！稍后儀哥哥可直接用《長生縷》中的招式，來幫我恢復(fù)內(nèi)力。至多等我睡一覺，明早起來，就能大好啦！故，飲上幾杯好酒，應(yīng)是無甚大礙的。且，我與林表哥多日未見，這一見，他不僅解了涼州城的燃眉之急，還震懾了阿魯臺等人！此等歡喜大事，如何能不用美酒助興？！”
劉崢儀自知拗不過她，便只能從旁眼睜睜地看她連喝三杯烈酒。
待她還要端起第四杯時(shí)，劉崢儀立即上前制止道：“事不過三！三杯……足矣?！?p> 沈一心笑瞇瞇地看他一眼，乖乖將手里的酒杯放下，半委屈、半開心地看向林岸道：“林表哥且看，我這未婚夫君對我管教甚嚴(yán)，無法繼續(xù)奉陪了……”
林岸理解地“哈哈”一笑道：“無妨！只是……可惜了我從榆林特意帶來的好酒！”
緊接著，林岸又提起剩下的半壇榆林酒，起身告辭道：“表妹！你好生歇著！這幾杯酒下肚，我身上就熱乎起來了！我去看看他們布防布得如何了……”
“表哥慢走?！鄙蛞恍耐扒妨饲飞?，用大禎女子的禮儀送他道。
林岸點(diǎn)點(diǎn)頭，繼而又同他來時(shí)那樣，邁著大步，出門去了。
劉崢儀終于得空，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
沈一心取笑道：“怎么？你十分害怕我林表哥嗎？”
劉崢儀順勢坐到沈一心床邊，格外珍惜地捉過她一只手，認(rèn)真道：“我哪里是怕你表哥？我是在感嘆，終又有你我二人單獨(dú)相處的時(shí)間了！”
“給！”
說話的功夫，劉崢儀已從懷中摸出一團(tuán)白色之物，放到沈一心手里道：“心兒，你看這是什么？”
沈一心將那東西展開來看，發(fā)現(xiàn)只是一塊兒尋常的白色帕子。
不過，再仔細(xì)一看，那帕子右下角繡得幾朵紫色蕙蘭，卻是十分眼熟……
“這是……我的帕子？”沈一心微微皺起眉頭，不確定地問道。
因沈一心性格豪爽，素日里對帕子、首飾這類東西并不在意，故，拿到這塊兒帕子后，她才會(huì)這般遲疑。
劉崢儀無奈道：“正是！這是那日在鬼門峰下，你用來測風(fēng)向的帕子……”
沈一心的臉上顯得格外吃驚：“你竟將它撿了回來？！可是……可是我記得我是將它蓋在了鮑漢臉上的，而鮑漢已經(jīng)……死了。儀哥哥……你竟不在乎這個(gè)么？”
劉崢儀一把抽回帕子，將其重新收入懷中，語氣中略帶嘲諷和氣惱道：“不然呢？我在乎又能如何？你一聲不響地走了，我就只能拿這塊兒帕子當(dāng)個(gè)念想。這一年多來，不管我去哪兒，都帶著它……”
劉崢儀說這些話時(shí)，沈一心腦中忽然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副畫面：在皎潔的月光下，劉崢儀正落寞地舉著那塊兒白帕子坐在一處房頂上，不聲不響，不言不語。他就那么失神地抬頭盯著帕子，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對自己無盡的思念和擔(dān)憂。而臥在他身旁的逐日，則似睡非睡，一副靨靨模樣……
“將軍！”沈一心剛要張嘴同劉崢儀說兩句軟話，卻聽外面的信兵倏地高呼一聲。
沈一心只得將想說的話暫時(shí)咽下去，并清清嗓子問道：“何事？”
那信兵在門外答：“耿指揮的娘子求見將軍！”
“耿天雷的娘子？”沈一心和劉崢儀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腹誹道：耿天雷那般張狂模樣，還不知他娘子剽悍成什么樣子呢！
不過，耿天雷如今身在敵營，沈一心沒有理由拒絕他娘子的求見，只得道：“請她進(jìn)來吧?！?p> “是！”那信兵便應(yīng)聲去了。
不多時(shí)，門開，走進(jìn)一位身著秋槐色衣衫的女子來。
但見那女子弱質(zhì)芊芊，面色從容，有如從周昉的《簪花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名門閨秀一般。她眼角靈動(dòng)寬宥，身量纖腰長臂，唇畔還有飽讀詩書后的溫柔大體，更襯得她與尋常女子格外不同。
沈一心忍不住失聲道：“你是耿天雷的娘子？”
那小娘子給沈一心福了福身，道：“正是妾身?！?p> 聽到這個(gè)肯定的回答后，沈一心和劉崢儀皆有些目瞪口呆。
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粗枝大葉的耿天雷，竟有這樣一位溫婉賢惠的妻子！
這……怎么看，他二人都不搭界啊……
那小娘子見沈一心一直不說話，只得主動(dòng)解釋道：“妾身姓卓名青雯，乃涼州兵馬指揮耿天雷的內(nèi)妻。今日求見紫珠將軍，實(shí)屬迫不得已。妾身知，耿天雷是因行事莽撞，才被鐸蠹人所擒。此結(jié)果，實(shí)乃他咎由自取。不過，耿天雷雖為人莽撞又蠢笨，但他對大禎的忠心，卻是日月可鑒！加之他的一身孤勇無人能及，若能將他救回，日后，必定對將軍大有用處?！?p> 沈一心見這個(gè)卓青雯在自己夫君被捉走的情形下，還能有條不紊地說出這樣一番話，就知她不是個(gè)簡單人物。
于是，她便故意試探道：“哦？卓娘子說了這么多，怕是還不知道，鐸蠹人提出的、交換耿天雷的條件吧？”
卓青雯誠實(shí)答道：“妾身不知?！?p> 沈一心緩緩道：“鐸蠹人說，需得用整座涼州城池，換回耿天雷?！?p> “什么？！”卓青雯身子一震，整個(gè)面部也在霎時(shí)間變得慘白，但她卻努力維持自己說話時(shí)的鎮(zhèn)定道：“若是如此，那就……不必救了?！?p> “哦？”沈一心吃驚于她如此痛快的放棄：“那是你夫君，他若被鐸蠹人殺了，你就成寡婦了?！?p> 卓青雯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哀痛，低頭答道：“今夜，我一路走過來，發(fā)現(xiàn)林將軍的援軍已經(jīng)到了我們涼州城了。也就是說，涼州衛(wèi)暫時(shí)不會(huì)淪為鐸蠹的掌中之物。倘若在這個(gè)時(shí)候用一座城池去交換一個(gè)人，那豈非是十分不明智之舉？就算……就算被擒那人是我夫君，也萬不可這樣做！我夫君死了，只有我一人做寡婦?？扇魧⒄浅亟唤o鐸蠹人，那……全城的百姓就要跟著遭殃。妾身雖一介女流，但此等大義之事，妾身還是明白孰輕孰重的……”
沈一心見卓青雯兩只單薄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動(dòng)，就知她下定這個(gè)決心，是多么地悲痛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