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石葬
罵完劉崢儀，萬從順才低頭自那白色水粉底盒下面取出一根有好幾種顏色的繡花針，映著剛升起的太陽仔細(xì)看了看。
隨后，他又瞪了劉崢儀和沈一心一眼，將那繡花針隨意揣到自己袖子里道：“你們確實(shí)是聶遠(yuǎn)征的熟人不錯(cuò)！跟我來吧！”
言罷，萬從順便直接負(fù)起雙手，轉(zhuǎn)身去到頭里引路。
沈一心和劉崢儀對(duì)視一眼，便也就牽著越影馬跟了上去。
在進(jìn)這院門之前，劉崢儀還曾抱過些許幻想：興許是這老頭子有財(cái)不外露，故意將院門口修葺的如此破??！說不定……進(jìn)去之后就是高門闊院了。就如同……沈姑娘他們風(fēng)見派設(shè)在俞慶的那處由黃娘子看管的別院一般！雖其外表毫不起眼，但里面卻是一副小橋流水的雅致模樣……
不過，劉崢儀的此番幻想很快就破滅了！因?yàn)?，越是隨著萬從順往里走，這院中的景象就越顯窘困！
這院子極小不說，就連正經(jīng)供人行走的小路，也沒有一條，只有一條看起來似路又非路的泥濘濕土“路”。沈一心和劉崢儀走在上面，鞋子都險(xiǎn)些被黏掉好幾回……
小路兩側(cè)倒有些零星的菜苗、野花做點(diǎn)綴，只是，劉崢儀卻實(shí)在沒有心情欣賞。而小路盡頭則是一間十分瘦窄的小茅屋，竟比那門頭……還要破落上三分。
劉崢儀嘆口氣，在心下?lián)鷳n道：我是一男子，委屈些倒沒什么……可要讓沈姑娘她委屈宿在這種地方，卻不知行不行。
正想著，劉崢儀便忍不住抬眼向沈一心臉上望去。
但見她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跟在萬從順后面，劉崢儀瞬間就覺得自己太多事了……
只沿著這條小路行了二十幾步路，三人就進(jìn)到了那僅有的一間茅草屋里。
里面簡陋的陳設(shè)自是不必多做贅述，沈一心和劉崢儀各自找了條長板凳坐了，三人又不聲不響地吃了會(huì)兒粗茶，萬從順才突然起身，用右手的指關(guān)節(jié)敲擊著那張老榆木做成的桌子，低聲道：“成了！現(xiàn)下你們也歇息的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沈一心和劉崢儀聞言，皆不明所以地看向萬從順。
萬從順吹著兩撇胡子，擠著一對(duì)皺紋橫生的眼睛，沒好氣道：“你們今日來我家時(shí)，曾向晨起下地的村民打聽過我家的所在，如此一來，你們等于早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而依我看，不出半日，那群追殺你們的人就會(huì)尋至此地！到時(shí)，你們?nèi)暨€待在這里，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劉崢儀有些吃驚道：“你竟連……有人追殺我們一事，也知道？”
萬從順臉上帶著三分得意、三分不屑道：“這有何難猜？哼！你們此番之所以和聶遠(yuǎn)征走散，定是因?yàn)樗粼诤竺婵箶沉?！不然，憑他的本事，什么敵人躲不掉？！……好了！我也不和你們閑扯廢話！你們到底跟不跟我走？”
沈一心率先一拱手道：“既是聶統(tǒng)領(lǐng)的安排，沈某自是無甚異議！”
萬從順滿意地看了沈一心一眼，隨后，他根本不去詢問劉崢儀的意見，就自顧自道：“不過，你這馬兒卻要留在我院中……否則，帶著這么大個(gè)畜生，很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
沈一心面色一凜，一口回絕道：“不可！萬員外不知，沈某這越影馬極有靈性，它若是得知我棄它而去，日后，定不肯再認(rèn)我這個(gè)主人了！”
萬從順臉上一驚，連忙奔到門口，邊將目光投向拴在院中的越影馬，邊在嘴里感嘆道：“這……就是傳說中逐日而行的越影馬？！老朽……活了將近一輩子，之前從未見過！老朽本以為，越影馬只活在傳說里呢！”
劉崢儀解釋道：“真真是越影馬無疑！昨夜里，它曾載著我和沈姑娘二人，氣不喘、汗不濕地一路從銀興沱渡口奔至周家坡渡口！這不是神駒，是什么？！”
萬從順伸手捋著自己胸前的一大把白胡子，嘖嘖稱奇道：“若當(dāng)真如此，那我們還真不能棄它而去。罷了……就帶上它吧！”
沈一心自是拱手稱謝。
之后，她又去院中親自牽了越影馬來，再穿過整間茅屋，跟著萬從順從一處極為隱秘的后門，直接鉆進(jìn)了一片颯颯作響的樺木林中。
此時(shí)，日頭已經(jīng)偏離東方一段距離了，是以，那灼白的光輝映在茂密的樺木林中，竟盡顯其清麗可人。
劉崢儀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樺木影子落在沈一心的臉上、身上，心中沒來由地升騰起一股暖意。
恰巧，沈一心也正偏過頭來看他，二人便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且二人心中此刻皆不約而同想到：若這不是在逃命途中，而是已經(jīng)悠閑自得地過起了歸隱山林的逍遙日子……該多好。哪怕是住茅草屋，哪怕日日要計(jì)較三餐柴米，哪怕因此變得世俗世故……又有何妨？總比肩上擔(dān)著一份憂國憂民的擔(dān)子，要來得輕松得多……
沒頭沒尾地想著，沈、劉二人已是跟著萬從順穿過了整片樺木林。
而再往前走，景象就變得有些奇特了。
只見一片廣袤的土地上，竟有無數(shù)座天然形成的小石山！
至于為什么要稱它們?yōu)樾∈剑砸蛩鼈儌€(gè)個(gè)都只有一丈多高。
且一座連著一座，一群挨著一群。
劉崢儀忍不住飛身躍至最頭里的一座石山上，放眼向前望去。但見這片小石山一直往北延伸開去，竟似是……沒有盡頭的樣子！且它們這般散亂地排列著，活像是……
見劉崢儀從那石山上躍下來后，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沈一心便忍不住湊上前去問道：“怎得了，劉少俠？”
劉崢儀略微猶豫了下，便毫不避諱地答道：“不瞞沈姑娘，從高處看去，這些小石山……竟活像是……活像是葬死人的墳冢！”
還不及沈一心有所反應(yīng)，那走在最頭里的萬從順已是突然回過頭來，冷聲一笑道：“老朽本以為你小子是個(gè)蠢笨的！沒想到，現(xiàn)下你猜得……倒是十分有些準(zhǔn)頭！”
“有準(zhǔn)頭……？這么說，這里真的是……？！”劉崢儀有些詫異道。
萬從順哈哈一笑：“不錯(cuò)！此處正是我紅砂村埋葬死人的地方！要知道，我們紅砂村一向不興土葬，而講究石葬！于是，這天然形成的小石山，自然就成了我們紅砂村葬人的首選！嘿嘿！每當(dāng)有村民家里死了人，他們就會(huì)先找壯丁將這小石山的內(nèi)里挖空，將其變成石洞，再將死人抬進(jìn)去！有些夫妻、子女愿意葬在一起的，就選那大一些的石洞。有些活著時(shí)獨(dú)來獨(dú)往，死了亦不愿與人同穴的，就選那小一些的石洞。如此這般地代代積攢下來，這些小石山，竟愈發(fā)顯得不夠用了！萬幸！人死之后，過一段時(shí)間就會(huì)變成白骨，而這些小石洞里……自也就有更多的地方，可供新死的人……安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