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竹林深處
從更衣的屋子里出來后,惜卿與廖玉熙又折回了太極殿。
殿前空蕩蕩的不見幾個人,惜卿非常無奈的接受了自己果然已經(jīng)錯過恒州軍進宮的大場面的這一事實。
她心里十分失落,卻只能在心里痛罵廖玉熙。
廖玉熙對此卻是全然不知,他七拐八拐的,拉著惜卿在這重重疊疊的殿宇間穿梭自如。
饒是惜卿在宮里已經(jīng)呆了七年,也快要被他給繞暈了。
要知道她一個小小的內(nèi)侍,每天上面都會安排事情給她做,來回要走的路線也就那么幾條,再加之她身份特殊,更不敢隨意走動。
之前在昭陽宮當差時工作環(huán)境還算寬松,但她也從未往一些偏僻無人的宮院處走動,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自己小命不保不說,還要連累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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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玉熙最終挑了一處環(huán)境十分幽靜但又不失典雅的地方。
惜卿抬眼望過去,也覺得有些驚艷。
剛才她只顧著低頭生悶氣,但也記得兩人是沿著一條不起眼的小徑走了段路,小徑不長,盡頭處卻別有一番天地。
面前是一座亭子,亭子沒什么特殊之處,難得的是四周栽滿了竹子,一根根的拔地而起,皆高過了亭子,外面人若是不仔細瞧,只會覺得這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竹林。
更妙的是亭前還引了一條水渠,眼下正值三月,宮中姹紫嫣紅一片,也不知是哪座殿前落下的桃花,伴著水流流到了這里。
書里文人雅士“獨坐幽篁里”的風雅,大概就是眼前這副情景,沒想到皇宮中也有這樣閑情雅致的人。
廖玉熙拉著惜卿走進亭里,兩人對面坐下。
沒坐多久便有宮人進來侍候,廖玉熙簡單吩咐了幾句,讓他們端些吃食過來。待他們端著各式菜肴再次進來時,又吩咐他們在宮宴正式開始前,不要進來打擾。
惜卿看著他這副仿佛到了自己家一般的做派,內(nèi)心再次感慨果然應(yīng)了那句老話,“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偷鉤的人要被處死,篡奪政權(quán)的人反倒被封為諸侯。
自己和廖玉熙的情境無疑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暴露出來,那么這七年里所有的功勞都會被抹殺,只會以罪人的身份被處死;而他廖玉熙無論做多少惡事,哪怕冒犯了皇帝,可只要他爹不在意,那就沒人能處置的了他。
但是惜卿又想到自己現(xiàn)在吃的飯還是他吩咐人端過來的,莫名覺得自己不太厚道,于是決定現(xiàn)在還是應(yīng)該先好好吃飯,等吃完了再想這些有的沒的。
廖玉熙本來還沒覺得餓,但看著對面坐著的惜卿一副八輩子沒吃過飯的樣子,頓時也被勾起了食欲,拾起筷子,跟著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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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的極其和諧,兩人都十分安靜。也就導致兩人吃完飯后一時想不起該說什么,于是大眼瞪小眼,顯得十分滑稽。
惜卿有意打破這種尷尬氛圍,只好試探的問:“世子三年沒回洛陽了,宮宴還早,為何不趁著這段時間聯(lián)系一下之前的舊友?!?p> 她這話說的太快,也沒來得及過過腦子,于是廖玉熙就這么直接的被她給戳了痛腳。
幽州是廖氏起家的地盤,他又是當朝第一權(quán)臣的嫡長子,所以他這三年在幽州總不可能會被虐待。但他是誰?當朝大司馬的嫡長子,即便上面有庶出的兄長,自幼也是被父親當作做唯一的繼承人來培養(yǎng),外祖一族更是明里暗里的向自己示忠。
他的一切來得是如此順遂,就連十五歲入朝任司隸校尉一職時,也覺得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天生他是這般尊貴身份,天生他該擁有這一切,就像他身邊的謀士說的那樣,將來的他,只會比父親更加尊貴。
所以他才如此接受不了這三年。在前往幽州的途中,他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手中所依仗的竟是如此脆弱,父親只需一念,便可讓自己,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景麟鳴的這場大勝威脅到了父親,他會讓自己離開幽州嗎?
廖玉熙不敢細想。
還不只是這些,回洛陽后接收到的各種各樣的目光,也都讓他痛苦不堪。
還有今日,皇帝親自為景麟鳴接風洗塵,他又是以何種身份來赴宴?
惜卿看他半天不說話,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只好默默地收拾起桌子來。
廖玉熙瞥見她的動作,彈了她腦門一下。
“我先歇一會,你在這守著,不要老想著跑,你跑不了?!?p> 說罷便自顧自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