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洲西部山脈邊角,偏僻村落內(nèi)。
大夫皺著眉看著四周灰黑的墻壁,上前摸了一把,責(zé)備道:“墻上都是水珠,太潮濕了。病人待在這里怎么行?”
老漢面上一陣青白,躊躇道:“俺只有這一間房子,俺也不懂......”
大夫嘆氣道:“我這有些硫砂石,能祛潮氣,算我送你的吧。磨碎了抹到墻上就行?!闭f罷,他又拿了些草藥,叮囑道:“一日三服,熱氣一刻也不能斷。剩下的只能聽天命了?!?p> 交代詳盡,那大夫看了看天色,簡單辭別后便推開破舊木門,匆匆離去。
徐鶴一言不發(fā)地站在床邊,看完了這個問診的全程。
床上的女童情況雖嚴峻,但診金也不至于到了五塊靈石的地步。
想來是此地實在偏僻,四周虎狼野獸時常出沒,要想這名附近唯一小有名氣的張大夫跋山涉水十余地來此,非得五塊靈石才能請得動。
而床上的女童面色青紫,在三伏天里即使壓了三床棉被,仍是渾身冰涼徹骨。
“娘,娘......”
虛弱至此,女童的神志已經(jīng)不輕。老漢手忙腳亂地去后院給他煎藥,徐鶴本想離開,但思量片刻還是先在此照看小女孩片刻。
那份傳承雖然還沒見到,但也跑不出他的手心。到了此地,幫那老漢一把,也算是個順水人情。
徐鶴從前常借請教的名義和師姐秦鯉相處,倒也真學(xué)到了些醫(yī)術(shù)。拋卻再次想到秦鯉時的心中一墜,徐鶴方才第一次仔細察看這女童。
癥狀與傷寒無異,但徐鶴的心中仍有一種怪異感縈繞。
好像不太對勁......
徐鶴所幸抓了女童的手出來,探切脈搏。
卻是是傷寒。
但徐鶴突然瞥見女童干黃的手腕間,有著一道極其細微的血絲。他滯了一瞬,隨即掀開棉被,看到血絲從女童右臂的一處傷口一直向下延伸。
徐鶴當(dāng)即愣住,就連老漢的呼喊聲也沒有聽見。
這是、這是......
血瘟!
他不會認錯,在遭遇緊那羅的血獄邀請后,他曾仔細查閱過血獄及血道的相關(guān)資料,對血瘟的癥狀了如指掌。
“后生仔,干啥呢!沒聽大夫的話嗎,趕緊把棉被蓋上!”老漢急忙從徐鶴手中奪過被角,后怕地為女童蓋好。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徐鶴低聲道歉。
血瘟,在血液間相互傳播感染,受傷者全身器官會慢慢衰竭,最后干枯而死,幾乎無藥可解......
徐鶴深深呼了一口氣?,F(xiàn)在向老人說明顯然不是好時機。而且武洲內(nèi)出現(xiàn)的血瘟實在意味著太多,他需要時間思考。
血瘟竟已感染到圣教的戒嚴區(qū)域!
一炷香后,女童吐了不少湯藥出來,把被子打濕了一片,現(xiàn)出褐黃藥漬。
老漢慶幸道:“還好蓋的被子多。”他熟練地把上面的棉被翻了面,又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重新蓋到女童身上。
終于忙完了孫女的事,老漢窘迫道:“后生仔,對不住,耽誤你這么久,我這就帶你去西山看看?!?p> 徐鶴平靜道:“沒事。”
兩人就這樣走出了村莊,走入一片荒地山原中。
這里雜草叢生,有些足有半人高,雖是仲夏卻滿眼枯黃,一眼望不到邊際。老漢似是對這里很熟悉,幾次避開了附近獵戶所設(shè)下的夾齒。
這片草地極為廣闊,除了風(fēng)聲便是蟲鳴。走了半晌后,老漢終于耐不住寂靜,主動開口道:
“后生仔,你這人還真是不錯。對了,俺叫孫木生,你叫俺孫老漢就行?!?p> 徐鶴應(yīng)道:“嗯?!?p> 見徐鶴沒有攀談的念頭,孫老漢自找沒趣,繼續(xù)辨認著方向。不一會兒,他又道:“后生,俺孫女的病不是普通的傷寒吧。”
徐鶴微微一愣,卻不忍心直說出來:“老人家,為什么這么問?”
“剛才俺從后院出來,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了。那這是啥病?能治好不?”
徐鶴終于“唉”了一聲,如實回答:“知道血獄嗎?你的孫女得了血瘟,如果按時服用動物血的話就能緩解一些。能治好,但是很麻煩?!?p> “......有多麻煩?”
“我們宗的一位長老感染了血瘟,一個四轉(zhuǎn)醫(yī)修救他,沒能救回來。”
靈洲中雖有能解開血瘟的大能,但徐鶴畢竟不是醫(yī)修,也沒有本事請那些稀少的巨擘出面。
孫老漢沉默了許久,悶悶地“嗯”了一聲。
徐鶴又道:“血瘟?xí)ㄟ^血液感染,你最好不要離她太近?!?p> 孫老漢沉默不語,半晌后,終于哽咽道:“她是俺唯一的親人了......就上了一趟山,回來、回來就變成這樣......”
徐鶴嘆氣,不忍道:“你可以去向圣教匯報血瘟的情況。不過你要做好圣教直接把她處死的準備?!?p> 孫老漢低低應(yīng)了一聲,也不知是否聽進去了。
小半個時辰后,草叢逐漸稀疏,遠處已經(jīng)能見到一個亭子的模糊輪廓。
徐鶴踩在一根枯枝上,枯枝發(fā)出噼啪聲響。隨即,一只兔子般的動物“嚶嚶”尖叫一聲,猛地一躥,卻是重重撞到了徐鶴身上,又暈暈落地。
徐鶴饒有興味地拎起這個小生物的后脖頸,見它像鼠像兔,黃白黑三花雜色,體型有茄子大小,嘴里還叼著一葉青楓,呆呆愣愣的。
孫老漢稀奇道:“這荷蘭豬可少見?!?p> 荷蘭豬?
徐鶴隨即了然。他知道這種生物,不過今日是第一次見。
壽命十年左右,性格溫順膽小,常居于野外。因喜食荷葉、蘭草,短耳無尾,因此被稱為荷蘭豬。
因其身上具有天然稀少的木道道痕,在靈修的捕殺下已經(jīng)漸漸稀少。
徐鶴對這只野物沒什么興趣,放下后只見它發(fā)出“啾啾”聲響,飛似的躥走了。
眼前,已是西山亭。略顯簡陋的亭子坐落于山巒環(huán)繞的西山缺口之處,恍若守住山關(guān)的大門,只是已經(jīng)略顯老舊。
徐鶴簡言自己已經(jīng)知道路了,與孫老漢就此作別。孫老漢也著急回去照顧孫女,便隨即離去。
“八十里外西山亭,相逢山水葬劍魂......”
徐鶴在面前亭口踱步,思考著緊那羅所給信息的含義。
八十里外的西山亭已經(jīng)找到,那下一句呢?
望了望四周的地形,徐鶴面上露出疑惑。
此時,身后卻是一陣嫵媚聲音傳來:“公子,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不用說,此人便是欲墨狐。
見她此時出現(xiàn)在這里,早已習(xí)慣的徐鶴倒是沒了一點脾氣。
“你來干什么?”
欲墨狐一襲黑裙,嫵媚一笑:“當(dāng)然是來看公子是如何得到這傳承的呀。緊那羅大人說了,奴家大可進傳承一試??膳屹Y質(zhì)愚鈍,找到了傳承的方位后,卻是進不得,真是令人懊惱,只能把機會還給公子你了。”
她找到了傳承的地點?
徐鶴聽到此時心中微動,又對隨后欲墨狐的話感到疑惑。
“你為什么進不去?”
欲墨狐狀若氣惱:“公子去了便知。來跟著奴家吧?!闭f罷便穿過亭子,走入西山。
徐鶴心中雖是不安,仍急忙跟上,隨欲墨狐的步伐圍著西山轉(zhuǎn)了大半,終于停在一處偏僻角落。
撥開遮擋的灌木,其內(nèi)正是一座簡陋的墳碑。其后似乎被先前的欲墨狐用術(shù)法刻意破壞過。
看來正是此處!
葬劍魂......難道此處隱藏著一道劍道傳承?
徐鶴心下稱奇,“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欲墨狐搖頭:“我是找了許久,最后直接詢問緊那羅大人才知曉地點和破陣方法的。說是山水,這里四面環(huán)山,卻并無水源,就連空氣中的水道靈氣也是稀疏平常。”
徐鶴插話道:“山為陽,水為陰,陰陽相逢為墳冢。或許是這個意思?......算了,都知道入口的位置了,還管這么多干什么?”
顯然,緊那羅所告知的傳承位置就在這座墳冢之下。
欲墨狐笑道:“也是。不過進去之后的路要你自己走,這里的劍道道痕太重,我可受不了?!?p> 說罷,欲墨狐向徐鶴解釋了自己無法進入這道傳承的原因:
欲墨狐身為魔族,墳冢內(nèi)充斥的凌厲劍氣對其存在十分敏感。而徐鶴身為人族,并且修為不高,這些劍氣道痕大多不會對他產(chǎn)生負面影響。
簡而言之,徐鶴如今三轉(zhuǎn)初期的實力太弱,傳承內(nèi)護守的劍氣根本沒有把他當(dāng)成入侵者看待。
徐鶴聽罷,心中暗暗嘆氣。他自以為三轉(zhuǎn)初期的修為已經(jīng)超越大多靈修,但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仍是滄海一粟。
靈洲中,以空道殺招“海晏河清”聞名的八轉(zhuǎn)靈尊許清,曾有一句話最為出名:“剛出家門天下無敵,學(xué)藝三年寸步難行?!?p> 徐鶴曾經(jīng)還不相信,如今算是把這句話體會了個透徹。
但同時,徐鶴又心生激蕩!
只因劍冢中充斥的道痕是人族中晉升六轉(zhuǎn)、成為靈仙的靈修才能產(chǎn)生的力量。也就是說,這里是一處靈仙傳承!
雖說想要平淡生活,但他還是有著所有靈修都具有的本能——變強!
繼瑤光傳承后,又是一道靈仙傳承!
不知道緊那羅這次會帶給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