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和程曉曉來到辦公室,發(fā)現丁前和董伯二人已經到了。但這兩人在前幾日的爭吵后還未和解,兩人誰互不理睬,場面尷尬地很。
“丁前輩,早。”程曉曉乖巧地打招呼,“董前輩,早?!?p> 在共同辦過一次案子以后,丁前對程曉曉的態(tài)度也不再那么冷淡了。丁前點點頭,董伯也笑著回應,但這倆人的目光仍然很巧妙的不曾接觸。
“好,既然都到了,那么我先說兩句?!倍∏扒辶饲搴韲?,開始主持大局,“前幾天部長也說過了,即日起,咱們班暫且加入到巡街的行列里?!?p> 程曉曉和白青點頭附和,董伯卻把頭扭到一邊,看也不看丁前一眼。
丁前視若無睹,自顧自地道:“話先說在前面,雖然一般來說,巡街是菜雞緇衣衛(wèi)的工作,辛苦,繁瑣,費力不討好——但保境安民可不分三六九等,希望部分同志認真對待,不要因此心有怨恨,導致做不好本職工作?!?p> 我嘀咕著:“還提什么部分同志???直接念董禿子的身份證號不好嗎?”
果然,董伯看向丁前,冷笑道:“巡街就是巡街,不論怎么說得冠冕堂皇,就是最低等的緇衣衛(wèi)才做的事。服從安排歸服從安排,但我可不像某些人——不能為兄弟親手報仇已經夠丟人的了,我心里就是有怨念,就是有芥蒂。而不是像某些人,自以為自降身份屁顛屁顛的滾去巡街,就能討部長的歡心?!?p> 丁前輕輕敲著條案,萬年不變的陰沉老臉,死死盯著董伯。
董伯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胖乎乎的臉上滿是挑釁。
“打一架!打一架!”我只恨自己沒有嘴,不能拱一番熱氣騰騰的火,“今日,你們兩個就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程曉曉緊張起來,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勸阻。
但白青倒是不慌不忙的樣子,懶洋洋地打個哈切,無精打采道:“得啦!要不你倆就決一死戰(zhàn),要么就趕緊閉嘴,然后出去巡街?!?p> 丁前瞥了白青一眼,悻悻地道:“好,那就分組。咱們是按照老規(guī)矩抽簽,還是……”
“沒必要,上天已經替咱們分好組了?!?p> 白青站起身,笑嘻嘻地道:
“我和曉曉當然分到一組,我們二人花容月貌,年華正好,出去巡街,當真是常夏城維穩(wěn)工作的一道靚麗風景線,可謂珠聯璧合;沒頭腦和不高興一組,兩個一把歲數還要出去巡街的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委實天造地設!”
丁前和董伯惡狠狠地瞪向白青,白青卻毫不在意,拉著程曉曉的袖子起身:“走啦,曉曉,咱們去巡二里街一帶,他倆去……管他呢?說不定這兩個中年大叔巡著巡著就巡到勾欄里去了呢?”
“欸?前輩,等等——”程曉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白青拖著走出了房間。
離開之后,程曉曉仍然有些不放心:“白前輩,他倆沒事兒吧?我總覺得他倆會產生一些摩擦……”
“放心啦,都是大老爺們兒,能產生什么摩擦?擊劍嗎?”白青撇撇嘴,“要是讓他倆一味的互相回避,他們能冷戰(zhàn)整整半年。但要是強行把他倆放在一塊兒,那點兒破事兒很快就能解決?!?p> 程曉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畢竟,她不光缺乏社會閱歷,而且對丁前和董伯兩人也不怎么了解。
“比起關心中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咱們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白青笑著,“你巡街的第一天!”
“嗯嗯!”程曉曉眼里閃著光,在丁前和董伯這些老資歷里,巡街是菜鳥新人才會做的下等差事。但對于菜鳥新人來說,這可正是他們實現自己職業(yè)理想的時候。
兩人很快走到了今天的轄區(qū),二里街一帶。
“我往左走,之后往南。你走另一側,大概一個半時辰,咱們在二里街上的一家茶攤碰頭?!卑浊帱c點頭,轉身欲走。
“前輩!”程曉曉連忙叫住白青,“茶攤叫什么名字?”
“沒有名字?!卑浊嗦柭柤纾澳悴粫也坏降摹菞l街上只有那么一個茶攤。”
程曉曉還想問些什么,白青卻已經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無奈地搖搖頭,程曉曉正了正冠帽,挺直腰桿,滿懷希望地開始了巡邏。
我忍不住打擊她的信心:“這有什么可高興的?巡街而已,又不是讓你辦什么大案要案。”
“怎么能這么說?!睕]有旁人在場,程曉曉終于可以放心大膽地和我對話,“巡街可是緇衣衛(wèi)工作的重要一環(huán)?!?p> 我冷笑一聲:“緇衣衛(wèi)的工作范圍內竟然還有巡街,這只能說明你們沒有建立完善的、反應快速的治安管理網,還顯示出常夏城的隨機犯罪率很高,案件頻繁,治安水平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好,公民的法治意識薄弱……”
程曉曉不耐煩了:“你是要提點兒有建設性的意見,還是要繼續(xù)浪費時間,抨擊我們司法體制的不完善?”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是繼續(xù)抨擊了!不然呢?給你一個小巡警提建設性的意見有什么意義嗎?難道你們城主會在做明年的工作計劃時候參考你的意見嗎?”
程曉曉被我懟的啞口無言,憋了一會兒,憋出一句:“是不是覺得跟著我委屈你了?”
“是有點兒?!蔽掖蟠蠓椒降某姓J了。
她這會兒又不是什么將死之人,我的良知還沒到無條件照顧她情緒的地步:“自從你告訴我你處于這個世界修煉食物鏈的底端,我就開始感慨命運對我的不公了。上輩子就沒能投胎到姓馬的人家,沒想到這輩子也沒緣分找個位面之子打天下。唉,仔細一琢磨,我這兩輩子就沒走過上坡路,莫名其妙的一直下坡,還下得越來越快——下坡路嘛,越來越快也正常?!?p> “我就納了悶兒了。”程曉曉氣呼呼地看著我,“你怎么每天都這么負能量呢?你說你一把劍,能有什么煩惱呢?”
我沒好氣地道:“你換個說法——我一把劍,能有什么可高興的呢?跟著你連個口腹之欲都滿足不了,咱媽還變著花樣做些個稀奇古怪的食品;本來有個砍人的愛好,現在跟著你當了巡街,連個隔離墩兒都砍不著;以自己悲慘的一生寫了本自傳體小說,結果十萬字了也沒簽約,好家伙,也不知道自己比起其他那些不好好打磨劇本反倒每天在群里吹水的新人差在哪兒了。唯一的幸事就是還有幾個慧眼識珠的好兄弟點了收藏,還天天投推薦票,問題是簽不了約,兄弟們連打賞的欲望都滿足不了……來,你給我講講,我有什么可高興的?”
程曉曉聽得眼睛都直了:“說人話行嗎?”
“你說,咱家小七要是學習好,長得漂亮,我這窮困潦倒的劍生還算有點兒盼頭?,F在呢,你看看她?”我開始數落起小狐貍,“《五十年狐妖三十年模擬》看完了嗎?你上會給她買的《青丘密卷》、《涂山考霸》、《狐仙一點通》之類的教輔,她做了嗎?”
“啾!”小七一臉無辜,在她眼里,她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就該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玩耍。
程曉曉揉著太陽穴,血壓蹭蹭往上漲——這倒不是比喻,我連著她的五感呢,她的血壓確實變高了。
但我并沒有感到些許快慰,恰恰相反,我不順心的事兒還多著呢:“曉曉呀,你說你在劍道上的成就,估計也就這樣了,要么咱就換個路子,練練雌雄雙股劍什么的吧?你再找把雌劍,這樣每天晚上夜深狐靜的時候,我好歹能找個同類異性聊聊天。”
這下卻觸到了程曉曉的逆鱗:“我在劍道上的成就怎么就這樣了?沒有煉氣的天賦我已經很失落了,你要是不滿意,就想辦法讓我學會煉氣???”
“她急了她急了!”我壞笑道:“我瞅著像點讀機嗎?你哪里不會我就能點哪里?我也想幫你煉氣,讓你天下無敵大殺四方啊,問題是……”
程曉曉注意到我言語間的停頓,氣呼呼地道:“怎么了?問題是什么,你倒是說?。俊?p> 我一邊發(fā)出探測波看著不遠處的街角,一邊道:“沒想到你在生氣的時候還在聽我說話,真是受寵若驚。”
“廢話,你的話直接傳到我腦子里,我倒是不想聽,可戳破耳膜也阻止不了你啊?!背虝詴云财沧臁!吧購U話,到底怎么了?”
“我以為咱們今天的主要任務是讓我抨擊你和你們單位的無能呢?!彪m然在察看街角的情況,但我的嘴一直沒閑著,“今天的主要話題就這倆,等我見識到你們城主的無能以后再抨擊他——其實也不需要怎么見識了,確實挺無能的?!?p> 程曉曉慍怒道:“說歸說,鬧歸鬧,別拿我們城主開玩笑?!?p> “行吧。”我敷衍道,“對不起,我還以為你第一時間要反駁我呢,并且告訴我你是個認真巡街的緇衣衛(wèi)?!?p> 程曉曉張了張嘴,正待罵我,突然意識到我話里的意思:“發(fā)生什么了?你發(fā)現什么了?”
“你的兩個問題還真是各有千秋。我后悔了,當初那個‘把程曉曉說的廢話記下來并且編成網文’的點子應該好好開展并且繼續(xù)堅持的,寫到現在說不定都能簽約了?!?p> “快告訴我!”
“有那么一小會兒,我還以為我的持劍人是個盲人呢,哈——沒有歧視視障人士的意思啊,只是單純的對你的視力產生了好奇,就發(fā)生在前面那個轉角你卻熟視無睹……”
程曉曉不再理會我,看向我所說的轉角。
“兩個成年男性,中等身材,正在聊天,其中一人手里拎著一個……銅壺?”程曉曉盯著兩人,嘀咕著,“這有什么可稀奇的?”
“在一個多數居民都是中產階級,家家戶戶有獨立水井的住宅區(qū),一個人在大街上拎著一個銅壺本來就很奇怪?!蔽覈@了口氣,對程曉曉的智商表示無奈,“而且,拎著壺的那個男人你就不覺得眼熟嗎?”
程曉曉多看了幾眼,搖搖頭:“沒印象。我應該眼熟嗎?”
“當然啊?!蔽液V定地道,“瞧見他那只斷手了嗎?我砍得。事實上,那只手在被砍掉以前,曾經幫過我一個忙——就是那只手,把我從前主人的墓里挖出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