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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世間或喜或悲的故事

倘若與往事無關(guān)(下)

那些人世間或喜或悲的故事 搗島 3466 2021-01-07 00:16:16

  白玫瑰肩膀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抬起頭感激的看了柳如月一眼,這煙波朦朧的嬌媚模樣,讓見識過大風(fēng)大浪的柳如月也差點失了心智。

  看白玫瑰不打算說話的樣子,如月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所以就就陪著她在街上慢步走著。

  又過了一會兒。

  “你今晚什么打算?坐在這里也不是事啊?!比缭孪肓讼?,還是有些心疼這樣的白玫瑰,就放柔了聲詢問道。

  “你是我什么人?為什么要這么關(guān)心我?”白玫瑰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柳如月嘆了口氣,拉住了白玫瑰想繼續(xù)往前的身子,正色道?!拔揖褪莻€小小的舞女,無權(quán)無勢,確實做不了你的誰。但是你穿成這樣這么晚還在外面游蕩,是很危險的。你有沒有朋友住在附近,我送你過去?”

  “沒有?!备袅撕靡粫?,白玫瑰才繼續(xù)開口?!拔乙膊幌牖厝??!?p>  “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將就一晚?”如月想也沒想就回她。

  白玫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如月的眼睛,這雙眼清澈見底似乎任何角落都無法藏污納垢。白玫瑰沒想過這樣一雙透亮又單純的眼睛會屬于一個舞女。而此時她卻這雙眼里看出了滿滿的憐惜,還有堅毅,似乎自己只要不答應(yīng),這人就會陪著自己一直一直走下去。

  “家里只有我爹,他最近身子不利索,現(xiàn)在這個點他一定已經(jīng)睡下了,所以不要有顧慮?!绷缭驴窗酌倒迳裆杂兴蓜樱妥灶欁缘慕又f。“你肚子餓不餓,家里還有前些時候我做的青團。不說別的,青團你是定要嘗嘗的,街坊都愛吃呢。本來還想在百樂門多賺點錢,出來開間早餐鋪子呢。”

  白玫瑰似乎天生就拿這樣執(zhí)著的人沒辦法,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

  如月知道她定是心中有事,但不敢問她,就一股腦的說下去,活躍氣氛她最在行了。“我住兩牌樓那邊的巷子里,再走幾步就到了。等到家你就先去洗澡,然后我給你熱熱青團,你一定餓了吧?假如你想聯(lián)系誰,巷子那頭住著的王大娘家有電話,估摸著去敲門應(yīng)該能給打…”

  “不用了,我沒有人要聯(lián)系,我家里只有我一個人。”還沒等如月說完,白玫瑰就打斷了她。

  柳如月點點頭,接下來就再沒說話,帶著白玫瑰一起穿過一個老舊的胡同巷子。這條巷子窄,旁邊還連滿了挨家挨戶的電線,顯得就更加擁擠和凌亂,巷子盡頭被黑暗籠罩,隨著兩人越走越深,這一紅一白兩個倩影迅速浸入一片濃黑。如月家就是這個胡同巷子末尾的一個小院。

  如月摸出包里的鑰匙打開大門后,請白玫瑰進(jìn)門。白玫瑰一走近這個小院瞬間嗅到了一種刻于骨頭中的熟悉氣味,這讓她有些詫異。

  這個一進(jìn)小院干凈整潔,東西擺放妥當(dāng),似乎符合柳如月性子一樣,能一眼望全。此時,如月已經(jīng)進(jìn)了里屋卻見白玫瑰還站著門口發(fā)呆,就又轉(zhuǎn)身回去拉著她一起,然后又去了左邊的一個房間拿出了一條簇新的粉色毛巾和幾件衣服,一并放到白玫瑰手上。

  “你先去洗澡吧,旁邊那個房間就是,門可以鎖上。衣服是我舊的,你不要嫌棄啊?!?p>  看白玫瑰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柳如月也不想和她多說,就推著她的身子把她硬塞進(jìn)了廁所,等那頭水聲響起,如月才放心去了小廚房,準(zhǔn)備熱些青團。

  等白玫瑰洗完,走出廁所,發(fā)現(xiàn)那邊的小廚房正熱火朝天,柳如月似乎覺得青團分量不夠的樣子,背著身子一邊哼著歌一邊又在灶臺上忙活什么。

  已經(jīng)有好久沒有人無緣無故對自己這么好了。白玫瑰看得眼睛一熱,心里又泛起一陣委屈。為什么明明才認(rèn)識一晚的人對我推心置腹,關(guān)懷備至,而識得多年的那個人卻無情無義,硬是把我往外推呢?是我還不夠好嗎?還是只把我當(dāng)玩意兒?

  越想越傷心,白玫瑰當(dāng)即淚如雨下。

  這時候已經(jīng)下好面的如月正準(zhǔn)備端起,一轉(zhuǎn)身就看到白玫瑰面色蒼白披頭散發(fā)滿臉淚痕,嚇得差點尖叫出聲,還好手上功夫穩(wěn),剛做好的陽春面才沒撒出來。

  “別哭了,有什么吃完再說。”如月噓了一口氣,把碗放上桌,回頭對白玫瑰說。“還有青團,我給你拿,我們一起吃。填飽了肚子,就沒什么可傷心的事了。”

  白玫瑰坐在桌前,而她眼前的這一小碗陽春面,湯頭濃郁,撒著蔥花點綴,面上還蓋著一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她看得出做面的人很用心。

  面很好吃。

  熟悉的味道讓白玫瑰想起了早已去世的父母和弟弟。要他們還在,還會舍得我這么難過嗎?

  白玫瑰沒形象的一邊吃一邊哭。

  “很香吧,這是我家鄉(xiāng)的味道呢。我爹撿我回來的時候我才五六歲,他看我餓狠了,就帶我在街邊吃了碗面。一邊吃,我一邊記起,似乎小時候在家就常吃的這種面。我爹說,那應(yīng)該就是我家的味道呢?!比缭虏桓覇柶鸢酌倒褰裢戆l(fā)生的事,唯有在她身邊陪著,還很貼心的給她遞了塊手帕來擦眼淚。

  “你是撿來的?”白玫瑰停下手中的筷子突然問。

  “是啊,原先在哪里走丟的我已經(jīng)記得不了,我只記得家里似乎有幾個姐姐弟弟。我一個人流浪了很久,后來在AH附近才被我爹撿到。再后來我們父女倆輾轉(zhuǎn)到了上海。”

  “我原也有個雙生的妹妹,在宣城火車站走丟了。我爹娘找了很久,但沒再有消息?!卑酌倒宕藭r也不哭了。

  “哎,這年頭,丟兒棄女是常事啊?!绷缭驴窗酌倒逅坪蹙徚诉^來,便繼續(xù)和她聊了下去。“那你家人呢?”

  “我原有兩個弟弟,染病死在了南京。后來我爹娘帶著我逃到上海后,也相繼離世了?!卑酌倒逶较朐轿?,說著又有些哽咽。這話又被自己聊死了,嚇得如月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皠e哭,這不還有個妹妹么,你們遲早會團聚的?!?p>  “可我已經(jīng)找了很多年了?!?p>  “那看著你妹妹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大,叫什么名?我姐妹多,到時候幫你打聽打聽?!绷缭纶s緊問道。

  “叫伊人,我叫陳秋水,她叫陳伊人。但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行,我會幫你留意的??禳c吃吧,吃完早點睡,今晚就委屈你和我擠擠了?!比缭孪乱庾R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她邊皺眉思考著邊吃完了自己嘴邊的青團。

  然而,怎么也想不起來。

  這時候盤子里還剩了一個青團,如月下意識往白玫瑰那里推推,不由自主的留給了她。白玫瑰也十分順手的拿起了青團就吃了起來。

  這動作熟練到讓兩姑娘都笑了起來。

  等收拾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經(jīng)快早上了,忙活了一天如月很快就睡著了,在她身邊躺著的白玫瑰原本以為自己失戀會一夜無眠,結(jié)果居然平靜又安穩(wěn),不僅如此,居然進(jìn)入了自己久違的酣甜夢鄉(xiāng)。

  等第二天白玫瑰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如月已經(jīng)不在了。白玫瑰穿好衣服,發(fā)現(xiàn)小廚房里如月忙前忙后的身影,聽見后面有聲,如月匆忙回了下頭打了招呼?!霸缟虾冒??!?p>  “早上好,不過現(xiàn)在是中午了吧?!卑酌倒寤氐?。

  “嘿嘿。我做了午飯,一起吃吧?!比缭滦α藘陕?,把幾個碗幾雙筷子放在白玫瑰手上,毫不客氣的叫她幫著拿去桌上擺好,然后轉(zhuǎn)身去另一個房間?!拔胰ソ形业鰜怼!?p>  白玫瑰應(yīng)聲。看著桌上已經(jīng)擺好的三個簡單的家常菜,冒著縷縷的熱氣。

  不精致,但盡心。

  剛布置好桌子,那頭就傳來熙熙索索的聲音,白玫瑰看見柳如月攙扶著一個面色姜黃但看上去十分好脾氣的中年男子出來,趕緊站了起身。

  如月扶自己養(yǎng)父坐好,便拉著白玫瑰的手笑著給他介紹:“爹,這是我工作地方的好姐妹叫秋水,昨晚沒趕上回家的電車,就在我家借宿一晚?!比缓笥洲D(zhuǎn)頭給白玫瑰介紹?!斑@是我爹,之前和你提過的。”

  白玫瑰大方得體地給柳伯父打了招呼。

  “快坐下吧,好孩子,邊吃邊說,等下菜涼了。如月這孩子也是,有這么好的姐妹也常不接來家里一起吃吃飯?!绷贿呧僚约号畠?,一邊則感激的看著白玫瑰,還主動給她夾菜。

  如月笑著點著頭,滿嘴應(yīng)著。

  而白玫瑰心里溫暖又柔軟。

  兩個姑娘默契地相視一笑。

  一頓飯吃得平淡又溫馨。

  等吃完飯,柳伯伯由于久病著,今天突然家里來人便精神飽滿,而強打的精神氣到現(xiàn)也有些累了。如月就想先扶他回屋休息。柳伯伯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說自己總病著,拖累了如月,拜托白玫瑰有時好好勸她多休息,下次有空多來家玩。

  看白玫瑰笑著應(yīng)下了,柳伯伯才放心回屋。

  等如月安置完父親,發(fā)現(xiàn)白玫瑰正幫著如月收拾碗筷,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便打趣道?!跋氩坏侥惆酌倒逡浑p玉手也有今天呢。”

  “那你以為呢?誰不是個普通女人?!卑酌倒逍闹廊缭戮褪秦氉扉_玩笑。

  “哈哈知道啦,陳大小姐。我來我來,你趕緊收拾收拾,等下我送你去車站?!绷缭陆舆^白玫瑰手里的盤子,敦促她。

  等坐上回家的電車,白玫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受了,這感情又熟悉又陌生,仿佛觸及了靈魂深處某塊遺忘的地方。她待人原已經(jīng)麻木,相對的,人們對待她也從沒有過真心實意過。她過于貌美,人們都捧著她,也同樣敷衍著她,明明看似得到了很多,其實就像泡沫一樣,既短暫又虛假。在百樂門,她可以是歌女,是白玫瑰,是顧四爺?shù)慕鸾z雀。但同樣對于陳秋水本身,她也可以是自己,是姐妹,是朋友。

  她也想通了。

  是的,女人需要很多愛,不是從男人那里,而是從自身,以及我們彼此之間。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觸電似的。猛得從座位上彈起急急呼喊司機說要下車,然后她發(fā)現(xiàn),柳如月也急急忙忙從后面追了上來。

  兩人于鬧市中隔著馬路對視。

  然后雙子間毫無根據(jù)的,戲劇性的,久違的,親密無間的情感,在這一瞬間井噴。

  “妹妹?”

  “姐姐!”

  【完】

搗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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