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很多面具,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能看清楚彼此所有的真實面目。
很多時候,這種看不清反而是一件好事,當然,前提是雙方并不存在無法容忍的分歧,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時候,人與人之間可以做到求同存異。
林懷山知道的越多,越感覺張飛虎的復雜性,他似乎對很多東西都毫不在意,是可以被忽略的人。
若有人真的想無視他,忽略他,想在北荒堡做點事情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張飛虎擋在了前方,不擺平他,前面的路就走不通。
正是如此,林懷山在他面前不敢有絲毫放松。
將寫滿信息的冊子收起來,然后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章赭。
“明天一早,你就開始大量購買這些物資,數(shù)量可以多一點。
旁邊的院落已經(jīng)被租下來了,它會被改造成商行的第一個倉庫,之后在周圍還需要準備其他的院落,改成倉庫或者某些作坊。
這張單子上的東西,最遲要在后天早上裝車準備好,然后送到明百將所在的赤血軍駐地,這是她需要的東西。
物資的質(zhì)量數(shù)量絕對不能出錯,這事情的重要性你應該明白?!?p> 聽了林懷山的話,章赭接過單子看了一遍,他眼中浮現(xiàn)些許激動的神情,這個生意未必能賺多少錢,但只要可以和赤血軍保持合作關系,為赤血軍提供物資,之后完全能獲取非常多的隱形利益。
“公子,昨天邀你見面的人是明百將?”章赭大概知道了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如今的赤血軍年輕人,除了極少數(shù)是中原出身,沒有進過雛虎營,其他人都在雛虎營至少待了兩年,受過嚴格訓練。
明嬋是赤血軍第一屆的第一人,之后加入赤血軍,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成為天下間排名極其靠前的武道宗師,更是赤血軍年青一代的第一名校尉。
軍功和實力一樣不缺,年青一代的赤血軍士卒在軍中見了她必定尊稱校尉,私下里都叫一聲大姐,赤血軍年青一代幾乎都將明嬋視為榜樣,她的地位極其特殊。
老一代終將退下去,新一代在未來必定會掌握長寧郡,到了那個時候,明嬋的地位只會比現(xiàn)在更高。
若她在將來不隕落,當長寧準備向外擴張的時候,明嬋由此成為將軍,甚至獨立成軍,為一軍主帥都未必不可能。
林懷山能搭上這關系,如何不讓章赭興奮,只要牢牢上了這條大船,不行差走錯,還怕賺不到錢?
“正是明百將,這件事情對商行是好事,將來的好處只會更大,但你應當知曉明百將的性子,若是你我做了有些事情,是什么后果就不用我多說了?!?p> 章赭連忙點頭,他這個人膽子很大,可以稱為賭徒,但不會亂賭。
“公子只管放心,有我看著,絕對不會出什么問題?!?p> 信心滿滿的拍胸脯做了保證,然后他又小聲的問了一句:“公子可知明百將到北荒堡來的目的是什么?鎮(zhèn)北將軍那邊可有什么說法?”
在以前的時候,章赭猜測明嬋到北荒堡要做些大事,甚至可能和鎮(zhèn)北將軍起沖突。
“有些事現(xiàn)在還不能說,但你只需要記得,不久之后北荒堡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可能如同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些是鎮(zhèn)北將軍所說,至于他的態(tài)度,說起來我沒辦法完全看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可能與樓元帥對抗。
在這長寧郡中,無人擁有對抗樓元帥的能力,鎮(zhèn)北將軍不會看不清楚大勢,不知道進退?!?p> 章赭同意這些說法,他也更堅信自己當初的選擇多么正確,不但趁機脫離了聶家商會,不再被別人控制,如今還上長寧官府的船。
看到章赭有些志得意滿的表情,林懷山立刻就是一瓢冷水潑了過去。
“不要認為我們的處境會很輕松,天翻地覆的變化必定影響巨大,回想十三年前,大周內(nèi)亂,邊境不穩(wěn),樓元帥趁機解決了長寧的家族和江湖勢力,獨攬軍政大權(quán),那幾年死了多少人,破了多少家,你應當知曉。
如今雖不可能出現(xiàn)波及全郡的情況,但北荒堡多少有人會不甘心,會反撲。
你我算是站在潮頭了,一個不慎跌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若能順利等待風平浪靜,之后的收益將會百倍千倍的增加。
所以必須謹慎,適當?shù)驼{(diào)隱忍一點最好,向其他人表明我們只是商人,我們向明百將提供物資只是為了賺錢,我是打著鎮(zhèn)北將軍旗號,吃相難看,腦子一根筋的貪財小人,并沒有其他,你可記得?”
章赭立刻緊張了起來,他腦袋一轉(zhuǎn)就明白了,忙說道:“我明白了,公子放心,我們是商人只為求財。
就算要發(fā)生天翻地覆的事情,現(xiàn)在也還沒有影子,北荒堡的某些人即便再不愿看到我們?yōu)槊靼賹⑻峁┪镔Y,他們暫時在明面上也不敢做什么。
畢竟這里是長寧郡,那些人不敢明著對抗官府軍隊?!?p> 章赭在聶家商會混了很多年,他能幫著聶家的某些人做臟活,甚至已經(jīng)動手準備干掉聶家公子聶成玉,他自然接觸過很多上不得臺面的事物。
這種算不得干凈的人當然知曉北荒堡某些家族的真面目,更知曉如果北荒堡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某些家族會是什么下場。
十多年前的時候,長寧郡的土地和財富大半掌握在幾個大家族和江湖勢力手中,樓萬沉掌權(quán)之后,當初的那些大家族和幫派嫡系和骨干死了大半,剩下的不是逃到瀚海就是在長寧戴著鐐銬當苦役。
章赭能想到曾經(jīng)的一幕在北荒堡出現(xiàn)的時候,長寧有多少大商人會嚇的面如土色,因為包括聶家商行在內(nèi)的大商家在暗地里都干了些不能見光的事情,誰也不干凈。
雙方立場近乎于完全對立,言語不可能改變什么,最終只會付諸于武力,而在武力沖突之前,暗地里的交鋒必定很多。
雙方還沒開始交鋒,林懷山卻為明百將提供物資,這已經(jīng)等于選邊站了。
其中必定有危險,好在林懷山有鎮(zhèn)北將軍的關系,不到萬不得已,那些人不會明著搞事情,至少不會動刀子。
“糧食還能長時間儲存,也可以從紅石城運過來,新鮮肉菜卻不能,所以它們反而是最需要關注的東西。
收購物資的時候,明面上你和掌握這些生意的商家好好談談,暗地里接觸為那些商家供貨的各個莊子。
許多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不把肉菜等物資賣給赤血軍的事情,但赤血軍解救尋常百姓的事情才過去十多年,受恩德的人還沒死,忘恩負義的人必定只是極少數(shù),從莊上農(nóng)戶手中購買肉菜的路子更穩(wěn)定,也就是稍微麻煩一點。
即便有些農(nóng)戶不賣給我們,咱們可以找到的替代也足夠多,所以這一場咱們只要穩(wěn)著來,絕對不可能輸。
上有赤血軍的武力,下有絕大多數(shù)百姓的支持,一些想守住自己利益的鼠輩翻不起多大風浪。”
話是沒錯,鼠輩不可能贏,但是他們反撲的時候,必定有人會被他們咬傷咬死。
林懷山心中還是有點虛,因為自己未必不是被咬死的那些人,章赭同樣能想到這些,不過他選擇了賭,也樂于賭這一場。
不只是對長寧赤血軍的信任,也厭惡北荒堡某些大家族的吃相,他以往在聶家商行的時候就受過北荒堡大家族的氣。
能搞死仇人,自己還能得到好處,這種事情如何不做?甚至他在某些方面比林懷山的立場還要更堅定,畢竟他算是土生土長的長寧人,對赤血軍的強大更深有體會。